大夫人起身,一路送客。
其实任壬当时不知。在宫门口报名已是等同成为采女,若是平民家庭,自然要先到掖庭集中居住和学习宫廷文化,礼仪规矩,而她名字里挂着个任字,自然比其他人好些,不用去同那些地位较低的人打交道。不过长使入宫地位还不错,不知道宫内安排了职位什么等着她。
只是……看着裴氏阴云密布的脸,任壬心里虚的要命。
之前考核结束,任壬多次暗示母亲女官的事,只是裴氏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装作不知,每次都没什么回应。任壬还以为母亲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件事算过去了,谁知道今日宣旨,裴氏措手不及,脸色一直都不好,任壬心里才隐隐发毛。
“这真是了不得,你竟说说,这圣旨是个怎么回事?你瞒着我做了多少事?”裴氏拍着桌子,怒喝一句。
任壬连忙跪下,一五一十将当日情况说明,并且表示以为自己不会录取抱着试试心态没想到成了还有这么大个官,语气无辜满腔不解颠三倒四,活活将自己演成了个傻子。
裴氏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任四老爷听的直跳眉毛,听完半天两人吼了一个字,“滚。”
任壬麻溜的滚回自己的房间。
这厢裴氏拉着任四老爷的手,“老爷,这……这可怎么是好啊,我就壬儿这么一个傻丫头,宫里面那虎狼之地,进去一趟出来都要数数自己有没有少根毛的,她这虽不是做娘娘,到底也凶多吉少,老爷既然宫里有人,不如打个招呼,别让壬儿进去了。”
任四老爷头一昂,气一叹,“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啊,只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我们这些人有谁能改得了,再说太后娘娘是老太太至交,壬儿就算犯了错太后也会卖个面子留条命,何况壬儿这次的做法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兴许是个有造化的。”
九月二十九日早,任壬最后一天服侍任老太太起床。
老太太摸着任壬的手,如春风阳光般的笑笑,什么也没有说。大太太在一旁看着,嘱咐白叶为三小姐好好打点行装。二太太最宠任壬,硬是塞了几张银票,面值不菲。三太太本身大手大脚惯了,只说了几句好话。任壬微笑从一而终应付周全。
十月初一卯时一刻,任壬抱着包袱坐在去宫城的马车上,掀起帘子往后看,裴氏站在门口眼泪汪汪,一众女眷亦是目光远送。
任壬一直在问自己,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前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书识字写写画画,有偶尔的时间可以外出,爹娘没有花太多的时间给自己。任壬总觉得心里一直有一处填不满的地方。她突然想脱离这个小小的院子,去外面闯荡。可是外面那么大,任壬走几步就觉得累了,又听到关于皇宫的消息,不知怎么心绪牵绊,胸中砰砰直跳,非要去一探究竟不可。
金陵城脱去皇都京城的名号,正儿八经的,是个赏玩的好地方。尤其是皇家园林御花园等等山水环绕之地,最气派的应属城墙。任壬想象着,朱曦半沉,飞霞漫天之境,站在城墙上迎风而立,庄严肃穆,遍览百姓安居乐业之地,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只是这出小院穿宫门入宫墙,是不是从一个笼子落入另一个笼子呢?
“这位新来的长使,这位是周良使是宫中的老人,可要好好聆听教诲,稍后周良使会带你去见过司簿房的赵司簿,杂家还有人要接,所以这接下来就交给良使了。”
“尚宫局想必姑娘是听说过的,二十四司及几位大人姑娘日后时间长了都能看得见,姑娘如今是长使,不过依娘娘的意思,姑娘先去司簿房做女史,日后会有其他的安排。”
走不久路,便看见隐约看见“尚宫”二字,规模格局窥见一斑,其中不同服饰者往来有序,只听问衣服环佩摩擦声,偶尔有一两句说话声,都是向上级汇报的声音。
“我就送到这儿,里面已为姑娘安排好床铺用品,稍后会有人指点姑娘,告辞。”
“多谢良使,良使慢走。”
踏入尚宫局,便有人迎上前,轻施淡妆十分和气。
“长使且随我来。这里辰时不到就有早膳,辰时三刻就要到场,做日常的工作。我们本来要先拜见司簿,见过掌簿,再带姑娘去住所。只是不巧,司簿和掌簿正在交接诸项事宜,不方便见姑娘,想必姑娘也听说了司簿房人事调动吧。”
“人事调动?不知是哪位要离开,还请姐姐明示。”任壬彻底疑惑了。在家时听爹娘说宫中要放人,这一路走来众说纷纭,一时半刻竟摸不着头脑。
“当今圣上仁厚,曾许诺今年会放一批宫人回乡,皇后娘娘也下了懿旨,尚宫局今年袁尚宫回乡,赵司簿归府,刘司记大人领尚宫,朱典记升司记,汪典簿升司簿。典簿暂时空缺并无合适人选,所以请掌簿代理。”一番话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原来这里出宫的只有两位。
“那姐姐您是……”
“我只是暂时在这里做个女史,很快会调到其他地方去,哦忘记说了,我叫冯娟,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好了,你的住处到了,靠门的就是你的床铺,一应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