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了。
第四天……
“心言,求你了,吃点东西好吗?”
“别这样惩罚我……”
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瘦了一大圈,本就没几两肉,现在更是皮包骨,小小的身子缩在被窝里,露出惨白死灰般的脸,目光呆滞空洞,曾经明净清澈的黑眸里只剩一片死寂。
伊丽莎白坐在床边不断地恳求,捧着她形同枯槁的胳膊手一遍遍亲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脸颊,重重地砸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晕开一朵朵咸涩的泪花。
“心言…”
没有反应,当她是空气。
事实上,江心言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口干到嘴唇发裂,嗓子灼痛,连眨眼都觉得费力,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就这样死过去,既不用忍受自己时不时的心软,也不用承受这些令她难以释怀的事。
曾经自信阳光的她,这一刻无比懦弱。
好想回家,即使横渡大洋的那个东方国度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
“放我走。”
“别,心言……”
“那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伊丽莎白愣住了,红肿的双眼微微低垂,泪珠挂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伴随着身体的抽搐而轻轻颤抖,灰蓝色的瞳孔里放大了弥漫着悲伤的绝望,她握紧爱人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那脆弱的骨头。
平生最恨威胁,但是这次,她不得不妥协。
“好……”她松开手,勾起唇角自嘲的笑,“我放你走,让你回家。”
“骗子。”
“我不骗人,只要你别再折腾自己。”偏过头,捏了捏鼻梁,心口窒息的疼痛让她必须不断地深呼吸。
“你会孤独一生。”
“是啊,我会用一生的孤独来赎罪……”含泪笑着点头,咬破了下嘴唇,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
自己这是活该,不对么?
.
船队起航那天,是五月十九日。
这一天,属于伊丽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她破天荒地没有去格林威治宫纪念母亲,也来不及兑现给小玫瑰过生日的承诺。
她站在海岸边,任由咸湿的海风吹乱额前的碎发,那一缕热烈耀眼的红发飘扬纷飞,不时遮挡住她远眺的视线,当最后一艘船的船帆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意味着,她眼睁睁看着爱人离自己而去……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连她来送行,都是偷偷摸摸的。
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上空空如也,视野尽头是与天相融的颜色,如她的眼睛,灰蒙蒙的蓝,冰冷而幽深的表面下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心里空落落的,小玫瑰走了……
被她亲自送走的,那种滋味就好像生生剜掉心上的一块肉,身体被喷涌的鲜血浸泡着,充满苦涩的腥味,而却连捂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微凉的海风吹干了脸颊,又被重新铺上新鲜滚烫的液体,伊丽莎白像尊雕塑一样站在岸边,独自垂泪,背影那么孤寂凄凉,没有了高傲与强硬,仅剩满腔脆弱。
“陛下。”
一直跟着她的沃辛汉忍不住走出来,打开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这里风大,回去吧。”
“她走了。”
“嗯。”
默默地应声,顺着她的视线远眺那片宽广的海面,微微眯起眼。
耳畔只有风声,和海鸟盘旋的鸣叫。
许久,伊丽莎白缓缓转过身子,抬起胳膊,将那枚纹章戒指从右手摘下,戴在左手上。
“从今天开始,我嫁给了英格兰。”
.
远离了海岸线,很久很久,江心言依然站在甲板上发呆,双手支着桅杆撑住下巴,凝望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陆地方向,心情复杂。
远在东方的大明国,并不是她的家。
对于不熟悉中国历史的她来说,同时代的家乡才是个更让她恐惧的地方。
她连现任明朝皇帝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这趟航行能否顺利,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她要跟一大帮男人在海上飘好几个月,想想就觉得瘆得慌。看着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嘿,江小姐,想什么呢?”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扭头,是霍金斯。
“呃…没什么…”尴尬地笑笑,不准痕迹地拉开半步距离。
年轻的水手抹了把自己脑后的小辫子,冲她豪爽一笑:“东方女人都像你这样漂亮吗?”
“差不多。”
“哈哈,那东方男人们可真幸福。”
“……”
江心言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猥琐男。
“我听说你前年就来到英格兰了,一直深受陛下重视,是因为…懂得水文地理方面的知识?不过我相信这是你们的天赋。”霍金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当成了猥琐男,兴致勃勃地跟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