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颇有兴味地一笑,道:“哦,你怎么突然又想到我们了?”
宝玉已经从椅子上坐起,几步过来,道:“你和颦儿早就替我想到了法子,却不肯明说,只想叫我自己去想,只因你们想看看我若只靠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对不对?颦儿带你去祭拜过了母亲,按她的性子,只怕下一步就是要和林姑父说了罢?你们…在替身边的人打算后路,对不对?”
宝钗颇带三分讶异地看他一眼,笑道:“你既能想到这点,也算是通达的了,日后的事,就不必我们再替你担心了。”
宝玉急得一头是汗,不住道:“宝姐姐,你们…别做傻事。”
宝钗笑道:“你几时见我和黛儿做过傻事?我们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宝玉道:“你…你说不是傻事,那你和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宝钗道:“你放心,说不得我们还要托你帮忙,那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宝玉听她口气,不像是马上要办这事,方才镇定一点,却依旧盯着宝钗道:“我不管你们要不要帮忙,我只知你们若不和我说清楚,我便绝不会放你们离开县衙一步。”
宝钗失笑道:“县太爷好大的威风!”
宝玉跺脚道:“你别只管笑,我说得出便做得到!”
宝钗便对他福了一福,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到时一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水匪的事罢。”
☆、第196章
水匪闹了这些时候,府、县之内严限追比,却一无所获,宝玉也实在忧心,又见宝钗不肯与他细说将来,只得强打精神道:“宝姐姐,以我之见,水匪这事,最终还是要着落在柳湘莲头上。”
宝钗正是要叫他自己多想主意,便向他笑道:“你继续说。”
宝玉道:“我还没问过他,但他在我这里这么久,关于岛上的事,却一个字也未提起,这绝非偶然。上回你们问他,他说有人被缉捕,我查了公文,被缉捕的却是在松江府辖下,去此有一百多里,而且柳湘莲受伤前几日那边就已经抓了人了,我怀疑…他不是被官兵打伤的。”
宝钗笑看着他,宝玉见她并无反驳之意,才慢慢道:“我见到他时,他身上还带着兵器,以他的身手,一两个人是打不过的,五六个打他一个,又未必能逃出来,所以我想,莫非是…之前发生过一场混战,他们自己窝里斗起来了?若是他们当真内讧,那倒好办了,我们就派人出去挑拨,分而击之。”
宝钗道:“你这想法倒也有趣。”
宝玉道:“宝姐姐…觉得我想得不对?”
宝钗笑道:“你知道为什么知府查了这许久,也查不到大伙水匪的踪迹么?”
宝玉道:“我们辖下兵丁太少,又不大熟悉太湖水性…”
宝钗摇头笑道:“你辖下没人,难道知府辖下还没人?他在这里这么久,难道连几个熟悉地貌的渔民都找不到?”
宝玉疑惑道:“那…以宝姐姐之见,到底是为什么呢?”
宝钗道:“你可知那些水匪,到底是什么人?”
宝玉道:“自然是强梁贼盗,无恶不作的匪徒了。”
宝钗道:“你觉得柳湘莲无恶不作么?”
宝玉一时语塞。
宝钗道:“你可曾想过,柳湘莲身为世家子弟,为什么会沦落到去做水匪,而且被你救下之后,又一个字都不肯跟你说?为什么每到秋后,水匪便渐渐猖獗,到了春天,又忽然少了消息?”
宝玉摇头道:“不知道。”
宝钗笑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你是富贵公子,家道再是中落,也不曾体会过这些下民的心情——若是承平时候,衣食丰足,谁肯赔上一家人的性命干系?”
宝玉惊道:“宝姐姐是说…这些人都是良民?”
宝钗道:“倒也不全是,然而你若当真究算起来,只怕泰半都是寻常岛民,天时好,就是良民村夫,打鱼耕田,勤勤恳恳,天时不好,就是强盗劫匪,四处流窜。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强盗倒是少数,像他们这样的,多半是隐匿各处,专挑富户、行商下手,普通岛民,倒未必看在眼里。”
宝玉道:“照宝姐姐这么说来,我只消抓住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人就好了?”
宝钗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些水匪是抓之不尽的。”
宝玉道:“就算抓之不尽,能抓一些,也是为民除害。”
宝钗叹道:“罢了罢了,我索性与你直说罢,那些迫不得已而为盗匪的百姓,才是最容易捉拿、也最容易问罪的。你若真的想要救柳湘莲,只消随便捉上几十人,说他们是水匪,屈打成招,然后再把功劳归给柳湘莲,这是最稳妥、也最容易的法子。只是若是拿了他们,一则你未免于良心有亏。二则朝廷交税总有定制,你把这些人抓了,他们该交的税就落在同村人头上,到了明年,这些人没有粮食、交不上税,走投无路,难免又变成新的盗匪,惹是生非。第三嘛,你可曾想过,既有这么便捷的法子,为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