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忙道:“不是孝中,是…很久以前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到底忍不住,替宝钗辩解一句,却惹得林海越发愤恚,连黛玉也骂上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那贾宝玉有什么好的,迷得你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黛玉讷讷道:“他并没有迷得我怎样…”这乃是大实话,林海却不肯信,骂了宝钗、宝玉,连贾府、薛家都带在里面,且道:“亏得我没把靖儿嫁给薛蟠,他家的女儿如此,家教可知!”
黛玉脸上变色,慌忙抬头道:“父亲,薛大哥人是极好的,你别这样武断。”
林海被她气得又一拍桌子,且又咳嗽,方姨娘慌忙替他顺气,又不住对黛玉使眼色,叫黛玉出去,黛玉方才情急,连眼泪都忘了流,这时候才想起来,赶紧又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对林海道:“不管怎样…父亲要替我做主呀。”一面说,想起两人遭遇分离之苦,宝钗又蒙受此等訾骂,那眼泪自然而然地涌出,哽咽道:“我已是嫁出去的人了,本来不该再麻烦父亲,只是…我一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怎生想个法子,早些叫他们断了才是。”
林海哼了一声,道:“一顿打还不够么?”
黛玉摇头道:“他现在做梦都还念着薛宝钗的名字呢,怎么够?太太怕把他勒逼狠了,误了今年下场,还没敢同薛家说什么,只不许他们见面而已,我瞧那薛家也不像是要离开京城的样子。”
林海道:“薛大不从国子监肄业,他们怎么会走?”
黛玉就委婉一叹,道:“只要在京中,他们总是有法子见面的。”
林海不语。
黛玉越发做出凄惨之色,低声道:“我和宝玉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又成了夫妻,一想到他念着别人,我这心里,就好像刀割似的疼,有时夜里醒来,都会在想,她的梦里到底是谁,是我,还是别人?想着想着,就总也睡不着,前时的病,大略也因此而起。”
林海冷哼道:“你以前就知道了?”
黛玉把眉毛一蹙,轻轻道:“他们那个样子,我怎么不知呢?只是不好把事情嚷出去罢了,尤其那时候又是守孝,也怕坏了宝玉的名声。”
林海怒道:“你若早将此事挑破,都未必到如今这地步!大凡儿女之情,若不曾有那一步,只消两边各自订亲,新婚夫妇,相处些时候,自然就将那前因忘了,然而若是有了那一步,女子自然只念着那一个男子,千方百计地只想要那一人了!这事也是你糊涂!”
黛玉就顺势哭道:“的确是我糊涂,然而事已出了,父亲再骂也没用,还不如替女儿想想法子,怎么叫他们断了来往才好。”
林海捋须道:“想叫他们断了,无非就是让他们不相见,宝玉渐渐大了,又要结交同窗,一干应酬往来,在所难免,只要他能出门,这两人的往来就断不了。”
黛玉道:“若是…让宝玉去外地呢?”这话说得又轻又快,生恐林海从她声音里听出急切来。
林海倒没注意她的语气,略想一想,道:“倘或他这科没中,我倒可以推举他去外地的书院,只是书院读书,带家眷不大方便,你未必能够跟去。”
黛玉两眼看着他的鞋尖,慢慢道:“若是他中了呢?”
林海蹙眉道:“若是中了,当然要留在京中考进士了。我瞧他倒有五六成把握中的,名次若靠前,说不得还能留在翰林院…”他的眉头越发紧了,看黛玉道:“你想叫他谋外官?且不说他能不能中,便是中了,补官还要些时候,再说万一他分到那等偏僻荒凉的地方,你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那份跋涉?”
黛玉一字一句地道:“不单进士,举人也是可以授官的,可能授不了县令,做个县尉之类的,日后再靠着家里,慢慢总也能升上来。”
林海挑眉道:“若不从进士出身,日后…前途有限。”本朝重科举,清贵显耀之官必从进士出身,从举人而上,做个四五品也就到头了,以宝玉的人才家世,未免可惜。贾政当年靠父亲遗旨入官,蹉跎至今,也不过是个主事,便是绝好的例子。
黛玉道:“我倒宁愿他不要那样显赫呢。官儿做得越大,事情便越多,再说他家里人口又多,势力又大,如今父亲和他父亲俱在,他就已经和人勾勾缠缠,牵连不清了,若是以后…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压得住他?倒不如他一辈子做个小官儿,与我两个和和气气过太平日子才是。”
林海原本一心只是想叫宝玉上进,日后封妻荫子,也叫黛玉过得好些,此刻听黛玉一言,才想起女人家与男人家的不同,女儿家家,身处深闺,多少大富贵,于她们也不过是更好的衣裳、更多的摆饰和一些场面风光罢了,若是遇人不淑,大官家里的正头娘子,都未必有外头杀猪家的媳妇过得如意。再则大官家的夫人要操持的事情也多,宝玉官居一品,惠及贾府,未必惠及黛玉,宝玉纵是做个不入流的小吏,以林、贾二家的家世,也够他们两个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了,一念及此,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面上还只道:“胡闹!那毕竟是你丈夫,你纵不像那乐羊子妻一般催促他上进,也不能这样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