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方姨娘,才知道林海嫌弃薛蟠愚笨,配不上张靖。
宝钗思量所谓愚笨,不外是觉得薛蟠不能以科举出身,日后没个前途罢了。设若薛蟠能得个官身,以她家人口简单、家事丰厚,林海自也无可挑剔。然而以薛蟠之资质,科举之事,终究渺茫,倒不如选纳一贡,勉强也能入了林海的眼,因此托了凤姐——宝钗探得凤姐将平儿放良之事,又见平儿在物色清幽屋舍,猜度其心,越性将手上一处三进的宅子,连仆从人手一并送予平儿——这宅子地处城东,既紧邻皇城,往来便给,又非达官富贵聚居,毫不起眼,正是平儿所寻觅的地方,平儿向凤姐一说,凤姐既喜宝钗知情识趣,又是自家亲戚,往来越发密切,因此宝钗凡有所托,无不应承。
宝钗也正好借她的势力,挑拨了贾琏,又托她替迎春、探春留心合适的人家。
凤姐听平儿回来说了宝钗的意思,不免嗤笑道:“她也管得太宽了,人家家的姑娘,她担什么心?”
平儿道:“宝姑娘是明白人,得意时候,能伸手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也费不了多大的事,结个善缘,岂不是好?”
她自打住出去,虽一二日必然要回来,也常同凤姐做那指尖消乏的勾当,凤姐却总怕她在外见了花花世界,把自己这深闺妇人倒丢在耳后了,因此时时敲打,此刻见她说宝钗明白,少不得冷哼一声道:“她是明白人,你跟了她去,别跟我。”
平儿又好气又好笑道:“莫名其妙的,怎么又吃起这醋来了?”
凤姐尤自冷笑道:“她宝钗一个大姑娘家,赖在别人家里,一住就是这样久,这样厚的脸皮你不说她,反而夸得她人间少有,把我倒说得像是那刻薄恶毒的怨妇一样。我可算知道了,你从前说的那些个话,都是假的,什么心里只有我一个,都是骗人!在你眼里,人人都好,就我不好。”
平儿跺脚道:“我的祖宗,你这又是从哪学的新法子,非要逼死我才是么?我素日待你如何,你自己难道看不见?在我眼里人人都是草芥,独你是朵鲜花,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凤姐道:“你又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把脚一翘,歪在那里坐着,恨得平儿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好道:“那我现在说了,你可知道了?”
凤姐从头上拿下个银耳挖,一边掏耳朵一边道:“我没听见,不算。”
平儿见她这会子又撒起娇来了,接过她手里的耳挖,替她掏过,把耳挖收起,贴着她耳朵道:“我眼里心里只有王熙凤王大姑娘一个,我这样说,你可听见了么?”
凤姐道:“你把我当粪土污泥一般,也是只有我一个,把我当鲜花,也是只有我一个,究竟你口里说出了话,心里怎样想的,我也看不见。”
平儿搂着她道:“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信我,看来我只能使出看家的本事了。”
凤姐斜睨她道:“你有哪样本事我不知道?”不防平儿倏然一下将她推倒,贴着她脖颈亲了又亲,笑嘻嘻道:“新学的本事,你自然不知。”手口并用,轻轻巧巧就叫凤姐长了见识了。
☆、第144章
贾琏得了夏金桂的首肯,就在夏家帮忙。夏家那些老仆本来瞧他是个纨绔公子,又是家里没落靠着夏家过活的,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贾琏不但不以为意,还颇有几分事必躬亲、不耻下问的模样,渐渐笼络得几个老仆皆另眼相看,也开始教导他些事情,贾琏本性聪敏,从前贾府,都是他一力操持,如今又是勤恳用心,不上数月,夏家的事务,已经上手,他又曲意奉承、伏低做小,哄得那些老仆人在夏金桂母女两个耳边没口子地夸赞贾琏。
夏金桂见丈夫出息,自矜之余,也怕贾琏算计自己,几次试探,贾琏只是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点不满。他的侍妾早被驱逐,贴身的丫鬟小厮都对夏金桂言听计从。
夏金桂渐渐的也就懈怠下来,将手头生意泰半交给贾琏,自己在府内颐指气使、作威作福。邢夫人起初喜她有主意,能襄助自己对付二房,如今被她抢了风头,又生出不满来,然而贾赦一力维护,邢夫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含声,咬牙隐忍而已。
宝钗暗暗留心这边,见贾琏逐渐入彀,就又托薛蟠去引贾琏去外流连,谁知薛蟠这回倒彻底改了性子,一口回绝道:“我日后再不去那些风月之地的,妹妹不要为难我。”又派人催问张靖之事,说“妹妹没法子,我可就直接去和妈说了”。
宝钗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薛蟠一听,立刻道:“既如此,我立刻再付那边几万银子,快些把官儿捐了,我好把人娶了,莫耽误人家青春。”急得宝钗跺脚道:“我的糊涂哥哥。”顾不得嫌疑,流水般派婆子回家将薛蟠苦苦劝住,又设法托人同张靖说了,张靖也辗转从林府托人来信,才堪堪叫薛蟠打消了主意,却又一股劲儿地催起宝钗来。
宝钗无法,一面去凤姐那里探口风,一面又托黛玉去问方姨娘,再一面才叫薛蟠托了他素日的朋友,勾引贾琏出去。
谁知不但薛蟠,贾琏也是转了性子般,几番请托都请不出来,再叫旺儿去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