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身子前去赴宴,不料那赏心亭却是极其幽静,两旁尽是盛开的帝皇菊,花香盈鼻。段弘侧对着她坐在桌旁,自斟自酌。
那模样倒有几分自在。
见她来了,段弘便放下杯盏,伸手将她扶坐下来,看了她半响,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楚汐萦趋于平静的心一紧,下意识的咬紧唇。
段弘顿了顿,道“你弟弟为国捐躯了。”
楚汐萦怔住了,她呆呆的望着段弘,脑中一片空白。
“人死不能复生,还要顺变。”段弘握了握她的手,那从容的语气,仿佛此事已成定局,无力挽回了。
真是平地一声雷,楚汐萦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绝望,也不过那么一瞬间的事。她坐在位上,怔怔地望着段弘,一缕魂丝已然出窍。那个前几天还笑着对她讲话的人,怎么一眨眼就阴阳两隔了?怎么会呢?
段弘见她如此也不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菜凉了,段弘正打算送她回去,一个内侍急冲冲的跑来,道“万岁,梁城有加急信报。”
段弘将那信拆了一看,怒从心起“威武大将军何在?!”
“回陛下,两位大将军得胜而归,应不日就该回国了。”
“传朕口谕,暂罢回齐,速去援攻梁城!”
那内侍匆忙回去复信,段弘紧紧的抓住那信报,切齿深恨。捉住一个小小的楚成就想让她罢兵求和,简直笑话!因看了看楚汐萦,将信报撕得粉碎“高权,送表小姐回临水阁休息!”拂袖而走。
“表小姐,表小姐……”
模糊中,楚汐萦只得有人叫她,接着身子被人摇了摇。她渐清晰,五感飞回肉体中“高公公……”
“表小姐,该回去了。”高权深叹一口气,愁道“各人自有各人福,表少爷有你这么一个姊妹,是福,福大命大啊。”只是楚成只是下落不明,段弘为什么要说他已经死了,这样不更是让人伤心吗?
“公公言下之意是…”楚成并没有死?楚汐萦惊讶地盯向他,高权却也只隐晦的看了她一眼。楚汐萦明白过来,刹时一阵剧痛袭进心来,悲恸不已,却勉强一笑“谢公公提点。”
她颤巍巍地起身回走,泪悄然落下。
“小姐”影儿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好事啊,楚汐萦为什么要哭?
“没事,我…”那泪怎么也止不下来。不管楚成境况如何,在段弘眼里已经是个死人。段弘甚至不肯花一点人力物力去探寻下,她那样说,也不过是不想自己多事,去让她为难。
毕竟,在国家大事面前,一个楚成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
☆、33
? 楚汐萦又暂时住回了临水阁,那几天里,段弘过来看她的次数,比这三年来的总和还要多。
八月十五,段弘携楚汐萦去五太妃宫里过节。午膳毕后,段弘因事回去了。楚汐萦陪太妃庭中散步,时值中秋,满院落叶飘零,多有几分萧瑟之感。
太妃轻接落叶,对着那枯黄叹道“想那年今日初见武王,他满身甲胄手握银刀威风凛凛的样子,还清晰如昨日……唉,转眼他已过世多年,哀家亦是鬓添白发,果然是人生苦短,忽而一世。”指尖一松,黄叶落地,混在落叶群中,再也无处寻觅了。
楚汐萦注视着那落叶飘零,不觉悲寥“娘娘千岁之身,享尽奢华,却还要落叶伤秋,是还有什么遗憾吗?”
“金银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哀家清修多年,早将这些俗物参开。若说遗憾……”太妃清淡一笑,道“哀家恨自己这身子,不能为武王产下一子半女,更恨自己贪生怕死,黄泉路上让他独自前行。这遗憾,怕是要数上好半天了…”
她自嘲,楚汐萦也只默默的听着,不好接话。
谁知太妃忽然住了脚步,直视着楚汐萦,带着几分深意“可你知道哀家最恨的是什么吗?”
楚汐萦不防她此举,竟硬生生的接住这目光。
“哀家最恨的是,直到武王过世,也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恍若胸口被人猛的一击,楚汐萦一惊,怔怔地望着她,失了礼数。
太妃神色悲戚,颇是动容“我这一辈子,只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人。所以我时时谨记,处处小心,哪怕后来我独眷圣宠,却也从来不敢去触碰去奢望。我不敢在他看我的时候去看他,不知道他对我说着温柔话语时,看我的眼神究竟是怎样……”如果那些年,她能抬起头,哪怕只回望那么一眼,也不会平添半生的遗恨。
楚汐萦刹那间失神,差点错过她下一段话。
“弘儿与明妍一起长大,那孩子初进平南王府时还未满十岁,行事礼数却十分的周全。她恪尽孝道,性子安静,在那样一个人心混杂的王府里,能安得太平实非易事。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弘儿还赖在武王膝上撒娇时,她却身处敌府事事隐忍,那般的懂事实在是叫人心疼。就是后来武王得知她的身份,要对她不利,也几番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