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一天起,周蕊姝就跟母亲说好的约法三章——在外人面前要有点修养,别成天介一副乡下人的德行。
因为要经过周蕊姝的卧室才会到阳台,所以母亲洗完衣服或者是想要晾晒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会直接推开门从她的卧室经过。周蕊姝从来不问什么,母亲也从来不说什么,两人习以为常,不约而同地都把对方视为了透明物体。
在这里顺便一提。周蕊姝的父母当初离婚的时候,谁也没想要她这个拖油瓶,当初是法院把她判给母亲的,所以母亲对她也没有多少感情。更何况,女孩子长得像父亲,饱受家庭暴力之苦的母亲天天看着自己这张脸,想到施暴的父亲,心里总归多少会有些反感的,就算明知道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言归正传。这种“好习惯”之所以保持到现在是因为,虽然她们与刘云的关系已经亲如家人了,但是,周蕊姝依然跟母亲有着深深的隔膜,相反,她跟应该是“外人”的刘云却无话不谈。母亲在孩子的面前插不上话,自然得有些自知之明,给她们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让她们说说心里话,谈谈学习上的烦恼,帮助自己的孩子解决一些困难和问题——周蕊姝的母亲深知,这些,都是她给不了的。无论是知识储备还是思想观念上,她们都相去甚远。
至于周蕊姝为什么会跟刘云无话不谈。大概也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吧?九岁,也才三个代沟,不是很难以沟通——至少,跟相差二十九岁,有将近十个代沟的母亲相比,还是很容易沟通的,更何况人家还是大学生,而母亲却是小学毕业后就没再继续上学的农村外出务工人员。
或许周蕊姝的母亲是这样想的。
另外,因为早就认周蕊姝的母亲作了义母,所以在她的面前,刘云一直用的都是“妈妈”或者“咱妈”这种称呼。如果是轻松的话题,就是“咱妈”;如果话题比较严肃,就是“妈妈”。
无疑,刘云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想要装作漫不经心,而措辞却出卖了她——因为之前的深思熟虑,所以下意识地也顺便斟酌了一下称呼的使用。
据说文科出身,习惯于直线思维的人都会犯这个毛病。
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周蕊姝就知道了她接下来准备说什么,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她铺垫完毕并且引出主题以后,云淡风轻地以一句“不想找”给搪塞了回去。
她现在已经几近病态了。从最初只对那位青年才俊姐夫的厌恶,发展到了对所有男人的深恶痛疾。
这不是厌男症。
如果非要用一种心态来解释的话,那么就是与“爱屋及乌”处于极端对立的那一种心态——因为对一个男人的深恶痛疾而发展到对全天下男人的仇视,甚至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男人的身影,听觉所及之处听到男人的声音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对其咒骂一番。
这种近乎疯狂的心态普通人似乎难以理解,不过设身处地地体会一下,似乎也能观其大概。所以,自然而然的,周蕊姝非常抵触听到“男人”这个词语,因为这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刘云和那个男人做的一些本能之事。她觉得那很恶心,并且是一种折磨。毕竟身为一个正常人,思及自己所倾心的人与自己所痛恨的人肌肤相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邪恶的快感的。
周蕊姝很正常,只不过是被对那个男人的敌意深深地蒙蔽了双眼。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到、以及展开任何谈论男人的话题,这会让她痛不欲生。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谈话毫无悬念的冷场了。因为她们的单纯,也因为她们的各怀心事。
不会说谎、不会假装,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两人在不大的屋子里面对面地坐着:周蕊姝坐在凳子上,刘云坐在床沿。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言语,并且,互相逃避着彼此的目光。
此情此景,真的是尴尬非常。
偏偏,她们都是那么没有心计、单纯品良的人。偏偏,其中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而另一个人却也难以做到波澜不惊,越是想掩饰就越显得慌乱。又偏偏,这种感情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其中一个,还是有夫之妇。
尴尬在持续,甚至连空气都显得十分压抑。
终于,刘云还是先开了口。
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表现出嫁为人妇后应有的矜持,站在一个姐姐的立场,故作欣喜、又假装羞涩和犹豫地对面前那个明知是对自己抱有特殊感情的孩子说:
“还有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或许,她也很清楚自己装的不像,无论是语言还是表情,都是那样的僵硬。
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好在,周蕊姝关注的重点并不是她的表情和声音。所以,那个孩子只是难以置信地倏然抬起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
那个孩子感觉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抖,以及、难以言喻的心痛。然而没等她开口,刘云就继续说道:“等孩子出生了,就让你当它的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