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阿姨看到她们险些打翻了茶杯,有点慌张地站起身,“若愚,回来了?这是袁溪吧,快来这边坐,呵呵,小崧正洗漱呢,马上下来吃饭,你们也没吃饭吧?我让王阿姨煮了粥,等一下跟小崧一起吃好吗?”
袁溪见身旁的学姐神色淡漠,心道,学姐跟她妈妈不会关系不和吧?她妈妈刚才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啊,也没多惊喜,而且学姐这种见人三分笑的人面上都没什么喜色,这隔阂得是有多深啊…话说学姐都大四了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该不是当年生二胎时,没处理好和老大的关系遗留下来的问题吧…哎……
耳旁突兀地传来下楼梯下得地动天摇的声音,学姐传闻中的弟弟人未到声先到。
“妈!”男孩子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听上去实在不太动听,“饭好了没啊!?饿死我了。”
孔妈妈蹙起眉头,扬声道:“声音小一点!你姐和家教老师到了!”
原先咚咚咚的声音倏地便几不可闻了,袁溪察觉到“弟弟”对学姐的忌惮,几乎立刻肯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看来学姐小时候真是记仇啊,不仅跟妈妈闹掰了,连弟弟都被她一视同仁了。
良久,袁溪才看到一个男孩硬邦邦地转过楼梯口,有些尴尬地朝她们挥手,“姐,老师,来了?”
男孩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最普通的白T恤牛仔裤,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眉眼有些像孔若愚,个子高挑,行动间带着少年人的漫不经心。
袁溪没想到规整如孔若愚会有这么一个…平凡散漫得就像大多数男孩的弟弟。
这事实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亲近这个“小松”的冲动,她此刻就如同发现了学姐可能存在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并且这个“表现形式”还几乎可以算得上单纯,他正处于一切都未定型的年龄。而她是没有可能穿梭时空去见一见初中时期的孔若愚了,可这个血管里流着与学姐相似血液又长着一副与她相似面孔的少年,自己将要作为他的前辈教导他知识,看着他走出一条和孔若愚完全不同的道路了,在他今后的人生里,她将成为一个埋在他记忆深处,一想起便是漫天白雪和悠长喟叹的人了。
她想着这一点,亢奋得难以自持,指尖都已开始不规律地颤动。
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确实是太想在孔若愚的人生中留下痕迹了,并且那痕迹必须足够深、足够大,才能让她按着胸口抒出一句安心。
说白了,在思想已然成熟的大学时期,谁交朋友还计较一个志同道合?不过是作息相同,才能在无事可做时彼此作个伴。她也理解这一点,宿舍里的同学,她也喜欢并欣赏着,同时默默忍耐她们那些微小的瑕疵,可也止于此了。
到了毕业时,她也许会跟她们留下联系方式,然后在各奔东西尘埃落定为人妻为人母时拨上几个偶尔的寒暄的电话,可她们永远不会出现在她最深沉的回忆里,那些在漆黑夜色下与她一起奔跑在停电的小城里,那些在天台上跟她分享午餐、嬉笑怒骂、为了某件事彼此拥抱着痛哭失声的人,永远不是她们。
感情需要两个人来维持,而记忆只会尘封在一个人的马里亚纳脑海沟里,你也许会跟一个人失去联系,可若是他对你来说足够重要,那你几乎不要想逃过你们之间回忆的牢笼。
越长大人的记忆就会越懒,在童年时期,“蜗牛爬过花坛边”这样一个画面也能在你记忆中待上十年八年,可到了20岁以后,就已经很少有人有耐性或是新奇心记住自己昨天看到的那场话剧的内容了。
袁溪不知道自己对于孔若愚来说,是否就是所谓的快餐朋友,但她实在是想要一直同她保持着这样亲近的密友关系,她很多时候都在叹惋,遇到孔若愚的时间太迟,要不然她们一定可以分享一切青春期的小秘密,手拉手背着书包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一起吃同一根冰棍,看同一部准点播放的动画片。
可惜。
她最初是想着满足袁齐的愿望才来到孔若愚的身边,可现在,似乎早已变了初衷,她想与孔若愚亲近,仅仅是她们两个情意相通,而不是通过另一个人拴起来的姻亲关系。
她偶尔想着怎么能更了解一点学姐的往事,却被孔若愚用温和的笑容包裹起来的厚茧拒之门外,她颓丧不已,又开始扼腕叹息,为什么不能让我早点认识她呢?
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松”,即使那不是孔若愚的童年,也足以给心灰意冷的袁溪带来极大的安慰。
整个用早餐的期间,餐桌上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小崧眼观鼻鼻观心几口把粥喝完,开始吃包子,孔妈妈全程沉默着端坐在小崧身旁的座位,既不吃饭也不动作,而孔若愚则是沉默惯了的,仪态万方地吃着早餐,袁溪端着粥碗,眼睛骨碌碌来回转动在这心思各异的母子三人身上。
吃过饭后,孔妈妈以目示意小崧,他朝自己母亲点点头,转过头对着孔若愚和袁溪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姐,咱们上楼吧。”
说完一刻也不能多待似的径自在前方带路,孔若愚过来牵着袁溪的手带她走在后面。小崧打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