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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忘忧山中的云中子接到那一封飞鸽传书的时候,站在洞口,很是愣了一会儿神。熟悉的字迹让她有点恍如隔世。有多少年未曾有过那个人的消息了?魂牵梦绕的音容因为一次又一次被记起,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窄窄的一张纸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草书,没人能认识的,偏偏她认识。飞扬跋扈的字体寥寥几行就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她却字字看得明白。没有寒暄的温情,甚至都吝于一个问候,煞有介事的说完,只在落款处,照旧画上了一只小船。
也就是这只船,顺着往事的河流,荡进了云中子的心里。
十九年前的不辞而别带来的锥心之痛似乎还残留着它的锋利,这一道邀约却全然不提往事,也许是藉着别人的事情,才能叫她如此坦然。云中子的心里就有了忿意。却又有点儿,蠢蠢欲动。
小心的折好这张短笺,云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回洞里去。来到最深处窄窄的一间净室里,蒲团上的楚天曦布衣草履,正凝息打坐。因为长久的简斋素食和不见阳光,天曦的脸上早已失掉了昔日的光彩,青灰的脸色泛着枯涩的苍白,裹在深灰色素袍里的身体几乎显出了骨骼的形状。
云中子看着憔悴不堪的徒儿,似乎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最好理由。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慢慢开口了:
“天曦。”
楚天曦闻言睁开了眼睛,那流光溢彩的晶眸已失去了生气,滞如死水。出口的声音也喑哑低沉,
“师父。”
云中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斟酌着开口:
“两年了。你如此清苦自己,也该有所解脱了。”
而天曦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能解脱。解脱无非遗忘和宽恕,我如何遗忘她?更不可能宽恕自己。”
“若是愧疚,不妨试着去补偿,这样自苦,于事无补。”
“师父,我哪里,还有补偿的机会?”
“师父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这个人你是应该见的,只看你是否有这个勇气才是。”
天曦这才抬眼睛看着云中子,目光里透出一丝疑惑。
“师父要带你去见的人,是东方咎。”
声音不大,却震得楚天曦几乎晕厥,登时天旋地转,向前一把扯住了云中子,抖着下唇,哆哆嗦嗦的问道:
“什么?师父说什么?”
“西昆仑山送了信来,让师父带你过去,东方咎在那里。”
“她……她没……没……”那个字无论如何吐不出来,楚天曦被这个突来的变化弄得慌乱无措,两年来的心如枯槁如今再也把持不住,抓住云中子的手上都失了分寸。
“是,她没死,有人救了她。是师父骗了你,你去祭的,不过是个空的墓冢而已。只是,恐怕她对你难再有以前那般了。天曦,你可还敢去?”
天曦的气息急迫短促,仍旧不相信一般盯着云中子,一时无语。
“若是再见,只剩了——只剩了没有你的心,你又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可是,让我再看看她!师父,只让我看看她!我……”
天曦的眸里,盈起了水雾,泛红的眼眶比起才将的滞涩,总算有了一丝生气。云中子呼出长长一口气,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西昆仑山在西炎还要往西的地方,崇山峻岭,绵亘不绝。蜿蜒于边境上,像屏障般护着整个陆洲。这里半山以下,青林绿草,瀑布山泉,人间仙境般的景致。而顶峰上则终年冰雪,鸟兽绝迹。最有名的寒蝉峰下,有一座依山而建的竹舍,三进的院落,一条清溪绕舍而过,更衬的这里清幽朴雅,别有韵致。
只是许多慕名而来的求医者让这儿添了许多喧闹。
竹舍的主人云舟子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之术。许多已入膏肓的病患送到这里,经她一双回春妙手,都恢复了康健。又加之她医德高尚,许多附近山林里贫苦的病人非但免去了诊金,连药草都是相赠的。
如此一来门口便时常有些马车等脚力停着,比西炎国都中有名的药铺还要热闹些。云中子和天曦来到竹舍门口的时候,正好混在几拨求医的人中,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师徒二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是忐忑不安的神色。里面出来的人却既非云舟子也非东方咎,而是一个配药的小丫头。可能被许多的人弄得烦了,一幅不耐的表情。
“今儿的病号已经满了!你们等到天黑也排不上号的,还是先回去,或者到山下找个客栈先住着,明儿一早再来吧!”
听了这话,几拨求医的人都逐渐散去了,唯独云中师徒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诶?你们没听明白我的话啊?今天轮不上了,明天再来!”
“我要见云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