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越——”她轻唤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明白。”幼帝握住她冰凉的手,“姐姐。”俄而,两人相视一笑。走出幼帝的营帐,拾九舒出一口气,却发现营帐外空无一人,本该在此值守的守卫不知去了哪里。她心头一凛,便见不远处楚逐长身而立,因烧伤未愈,面色是苍白的,但身形却如往常一般挺拔削瘦。他此刻正看着她,很明显在特意等她,有话要与她说。难怪守卫都退下了。拾九面色微变,昨晚的种种掠过脑中,她一时还不知怎么面对他。但是,总归要面对的。就在她收敛神色,准备朝楚逐走过去时,楚逐已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拾九下意识垂下目光,避开他的视线。“你放心。”楚逐凝着她的发顶,郑重道。拾九一大早就来到幼帝营帐,他自然明白她的想法。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拾九蓦地抬头看他。楚逐紧盯着她错愕的眼,温声许诺:“我不会杀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若是再加上幼帝这条命,那就真的没有一丝回旋余地了。拾九一时愕然失语。其实在方才她看到他时,便已经想好怎么向他求饶乞命,却不料话还压在喉咙里,他竟已主动开口。他真的愿意放过幼帝?可是……可是楚昂不会反对吗?那些卫朝旧部都不会答应吧!若是他要执意留下幼帝,得顶住多少压力?况且,幼帝终究姓墨,他留下幼帝,就不怕给自己的江山留下隐患吗?拾九嘴唇翕动,最终没将这些疑惑问出口,她怕她问出这些问题,楚逐就不会放过幼帝了。——哪怕她知道,楚逐只要做出了承诺,便绝无改口一说。“谢谢。”沉默之后,她轻声道。楚逐眼尾上挑,哑声道:“只有一句谢谢吗?”拾九眼睫扑闪两下,目光躲闪:“你想要什么?”“我想要你——”楚逐顿了一瞬,“再给我一段时间。”拾九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哑然无言。楚逐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道:“这段时间你和幼帝先住在军营,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们回京。”“好。”拾九轻声道。她明白,现在京城是楚昂在掌控,她带着幼帝回去必死无疑,眼下军营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长行匆匆前来,看了拾九一眼,面色凝重向楚逐道:“王爷,长行有要事禀报。”拾九见状,向楚逐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开,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楚逐目光凝着拾九离去的背影,直到被长行唤醒:“王爷,拾九已经走远了。”“什么事?”楚逐敛下神色。长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老爷来了,正在主帐等候。”楚逐眉头骤缩,沉声道:“长行,从今天起,由你来负责拾九和幼帝的护卫之事,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父亲见到他们。”“是。”长行承命,看着楚逐一脸病容,不由得劝道,“王爷,长行斗胆多嘴一句,你现在身负重伤,秦军必定会乘虚而入,老爷千里迢迢亲自赶来,不知是否京城又出了什么乱子,内忧外患之下,请你一定要好生休养才是!”长行心里焦急不已,王爷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本就应该卧床养伤,结果昨晚大半夜还在拾九的营帐外面徘徊,今天一早又站在幼帝营帐外等候拾九,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每次遇到拾九的事,王爷就不再是平日冷静自持的王爷了。“我自有分寸。”楚逐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便向主帐走去,脚步沉沉。他心中了然,现在秦少安被牵制在峡口郡,京城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左不过他救下幼帝的事传到了父亲那里,父亲必然坐不住了。掀帘进入主帐,楚逐正要向楚昂请安,帐内的楚昂听到了动静,竟是抢在他前头,猝然跪地。“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回朝。”楚逐蹙眉,快步走过来想将他扶起,楚昂却是纹丝不动。“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楚昂叩首道:“太子殿下久久不愿公布身份,昨日又舍命救幼帝陷自身于不顾,老臣实在猜不透太子殿下的想法,于是只能擅作主张,将殿下前朝太子的身份公之于众,免得秦贼再以幼帝作旗,陷殿下于不利。”
楚逐眸光一凝,面上平静似海,然而五指已然紧缩成拳:“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作主张。”楚昂抬首道:“老臣自知此乃僭越,故连夜前来请罪。”楚逐冷冽地看着他,周身寒气逼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两人早已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他岂能真的杀了他不成。而楚昂也就是仗着这点,才会两次三番背着他自作主张。楚逐眸光微动,现在京城必定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一两天内必定天下皆知,一切已成不可挽回之势。这就是楚昂的目的,逼迫他不得不按照原定复国之计行事。一片沉默中,楚昂叹了口气:“逐儿,我也是没办法了。”“之前我就曾跟你说过,不如趁着这次战乱公布你前朝太子的身份,你却怎么也不允。直到我发现长公主便是拾九,我才知道,你竟是为了拾九。那么,此番救下幼帝,想必又是为了拾九……”“你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是不是会为了她连江山都抛诸脑后?我不敢赌,我怕复国大计付诸东流,我只能这样逼你。”“现在,天下皆知你是前朝太子,便再不用顾虑墨朝幼帝,你当时就不该救他,让他葬身于火海,罪魁祸首便可全盘推到秦少安身上,你何苦救他来!”“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幼帝已在你手上,只要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这世间便再无墨氏皇朝,卫国光复近在眼前!”“若我说,我要留下他的性命呢。”楚逐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