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看到主殿朱红色的房檐了,一阵风刮过,雾蒙蒙的雪飞了起来,那朱红又凋落了几分颜色。
张乐游一瞬间有些释然了,时间和距离可以掩盖皇宫,又何尝不能掩盖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呢?只要离得远了,时间久了,他迟早也会忘掉王爷,自己与王爷相处的日常,最终也只会成为自己生命里的吉光片羽。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的一刹那,他听见雪地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未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厚厚的积雪里便飞出无数手拿长刀的汉子,那些汉子冲进商队里见人就砍,原本白茫茫一片视线瞬间血光翻飞,宛如人间地狱,嘈杂中他听到有人大叫,
“是山贼,是山贼!”
张乐游何时见过这种场景,登时眼前发白腿肚子打转,恰巧一个人被山贼砍倒跌到了他身上,张乐游本就底盘虚浮,也随着那人一起跌倒,登时剧烈的血腥味弥漫了他的鼻腔,他本能地想把那人推开,又想着那人能不能救,可当环顾四周看到四溅的血肉后,终究还是顺势躺下,将那人的血涂在自己身上,闭上双眼一动也不敢动,他听到身上的人呻吟痉挛了一会儿,便再也不动了,他甚至不敢看他是谁,或许昨日他们还在客栈的桌子旁分食同一块肉干,可现在他已经变成躺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尸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结束了,他听到马蹄的踏在雪上的声音,
“人都死了?”
马上的人问。
“老大,都死了。”
“是吗?”
张乐游听到那人冷笑一声,忽然好像往自己这个方向策马而来,张乐游心中登时升起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声刺耳的马鸣响起,张乐游猛地睁开眼,见那人正勒紧缰绳,向自己扬蹄踏来。
他心里一惊,连忙滚到一旁,刚站起身,一把长枪就架在自己脖子上。
“都死了?”
马上的人将长枪架在自己身上冷笑,那人身着裘衣,眉清目秀,比起山贼倒更像个书生,只是眼神比寻常书生狠辣凌厉的多,张乐游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
“宋大哥?”
那人愣了一下,凝神打量他,张乐游知道自己满身血污,连忙道,
“张乐游,我是张乐游啊!”
说完蹲下身随手抓了把雪抹在脸上。
那人愣了愣,
“小游?”
“是啊,宋大哥,是我!”
天已经黑了,只有河东王书房的烛火还泛着暖黄色的光,敲门声响起,
“进。”
何弘毅推门而进,面色沉重。
王爷看着文书,抬头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爷,张乐游的商队今天被山贼袭击了。”
烛光下,刘浥尘的瞳孔瑟缩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弘毅,便是你想让我放弃他,这笑话也不好笑。”
“王爷。”
何弘毅沉声道,
“属下没有开玩笑。”
刘浥尘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笔,
“张乐游怎么样,活着吗?”
“探子说,无一生还。”
刘浥尘的脊背瞬间挺直了,一瞬间像失了魂一样呆呆望着前方,良久,慢慢闭上了眼,
“或许如此才是最好的。”
他僵直的脊背一瞬间塌了下来,声音干哑,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我本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上天替我做了选择,我就当他跟着商队离开了,从此广阔天空,自由自在”
他的声音哽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可那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弘毅,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何弘毅想要安慰王爷,但确实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老实说他甚至松了一口气,王爷对张乐游投入了太多感情,这迟早会是祸端,上天在这时切断,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何弘毅离开王爷的房间,看到王爷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他叮嘱好门外的侍卫多加注意屋里的动静,便回了寝房,连日的公务让他十分疲惫,倒头就睡着了,睡得昏昏沉沉时,隐约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谁?”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他,他猛地坐起身子按住了床头的佩剑,外面的人提着灯笼,隔着门能看到橘色的暖光。
“谁?再不回答休怪我不客气了。”
外面的人叹了一声,
“弘毅,是我。”
“王爷?”
何弘毅一惊,跑下床打开门,只见王爷正坐在轮椅上,穿着整齐披着狐裘,俨然一副要出门的装扮,手上提着灯笼,暖黄色的光映出他苍白的脸颊。
“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王爷不回答他,只淡淡道,
“尸首在哪个义庄?”
“王爷,山贼将商队里的人乱刀砍死,尸首已经面目全非了,就算您看了也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