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游四五岁的时候,曾随父亲去过河东王府邸作客。
一下轿子,他就看到两扇朱红色大门大敞着,门两旁立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门上的灯笼已经点上了,两只石狮子的牙齿在灯笼的照耀下泛着红白色的寒光,眉眼却沉在黑暗里,让张乐游心里发怵,忍不住向父亲靠近了些。
侍卫站在朱红色大门两侧,穿着黑色短褂,腰间配着长剑,板着脸,戴着黑色纱帽,好像阴间索命的黑无常,张乐游探头进去,看到门里面昏昏沉沉一片,只有灯笼暗暗发光,他的父亲交出请帖,侍卫就准许两人进了门。
进门后,父亲将拜帖随着赠礼一起放在站在门口的管家身旁,管家拿起拜帖,高声道,
“安居县张员外,东海珊瑚一只,和田玉雕狮子一对,苏绣锦缎五十匹,贵客。”
一旁仆人听了这话,面色立刻恭敬起来,带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引到正厅,里面已经坐了很多客人,大多带着自家儿子,显然是想趁这个机会向王爷引荐自家公子,至少混个眼熟。
张乐游还小,不懂名利场的许多,一开始还知道端端正正坐着,后来父亲抛下他起身去找别人敬酒时,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这时他看到正厅门外站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小猫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在灯笼摇曳的夜色里发着光。
张乐游立刻跳下椅子,朝小猫跑去,小猫却向内院跑去,张乐游环顾四周,显然没有任何仆役客人注意到小小的他,于是也追着小猫向内院跑去。
张乐游家是安居县一方豪族,张乐游的父亲更是族里的大宗,所以主宅已经很是气派,却仍和深不见底的王府差了许多,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灯笼和月光勉强照亮庭院的石子路,两旁的芭蕉像是妖精般在风里晃啊晃,那只小猫身型灵活,一双眼亮的吓人,仿佛暗夜里接引灵魂的使者,张乐游开始有些害怕了,可他又不甘心没追到小猫,还是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转眼间小猫跑到了垂花门,攀上影壁,三两下就越了过去,张乐游从侧面的海棠门绕过影壁,就见到小白猫往内院里跑去,然后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
张乐游跑过去,才发现小猫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钻入了一个地下室。
张乐游也没多想,随着小猫钻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个很深的走廊,空气里隐隐有着潮湿的味道,尽头一双大门虚掩着,张乐游看里面黑黑的,显然是没有人,就一把推开了门。
但是他错了,一推开门,他就看到昏暗的烛灯下坐着一个人,低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白猫,那只他刚才追着的小猫正四脚朝天躺在那人的怀里,一双蓝眼睛挑衅般望着张乐游。
“这是你的猫?”
彼时的张乐游还是家里的独子,又是嫡出,多少有点社牛在里面,
“你是王府的人,为什么住在这里?”
这个地下室空气污浊阴湿,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张乐游觉得寒气逼人,双手不由地握紧衣领,
“你为什么要窝在这里?上来吧,王府在办宴席呢,有很多好吃的!"
那人抬起头望向他,昏暗的光下,是一双极美的脸庞,美到张乐游心脏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他一瞬不瞬望着对方漂亮的眸子,磕磕巴巴道,
“你、你是仙女吗?"
那个漂亮姐姐并没有回话,张乐游犹犹豫豫走上前,脸颊烫烫的,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带到围猎场,无非是想折辱小狗儿,若是小狗儿当真不幸死了”
刘浥尘低头看了看腿上的毯子,那是张乐游临出行前塞给他的。
“人总会死的。”
何弘毅道,
“王爷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
刘浥尘微笑着望向何弘毅,
“弘毅,你知道,张乐游不能成为我的弱点,我也保护不了他一辈子,未来的路还长着,若是他在京城里连自保都做不到,不如现在死了,事情会更简单。”
张乐游抱着那个陌生的鹿一样的生物,轻轻抚摸它的毛,
“这位鹿兄还是什么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动物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了拱他,接着用乌黑的湿润的大眼睛望着他。
张乐游笑了,将脸埋在动物温暖的毛发里,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他知道这种寒冷的冬天不应该流泪的,可他实在忍不住,这些日子来的迷茫苦闷恐惧孤立无援积蓄到一起,全化作了无法抑制的热泪。
“我若当真只是王爷的狗便好了”
张乐游喃道,
“只要在王爷的怀里撒娇,替他守着宅子的大门,若是有人敢硬闯便去咬他,若是被人打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个畜生,是个为主人而死的畜生而已”
一阵马蹄声,永宁公主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乐游,你在这里啊,咦?狍子?”
张乐游抬起头,就看到公主张弓射箭瞄准了那个叫狍子的生物。
“不要!”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