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烟hua

    一开始何应悟对谈嘉山的确只有仰慕，毕竟人人都多少有点慕强心理。

    谈嘉山羞愤交加的rap还没来得及往外蹦，一声破空尖啸先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忍不住观察着对方的一言一行。

    还没来得及细想屁股底下那存在感颇强的玩意儿是谈嘉山的哪个部位，便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成串的嘶嘶抽凉气声。

    “你先别动！”谈嘉山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刚刚还以为有头牛撞了上来……”

    这姿势尴尬得叫何应悟想重新投胎，他才刚动身，便被谈嘉山按住了。

    哪怕在读书时住宿的那会儿，也因为早出晚归地打工和兼职，何应悟业几乎与同寝的室友、同班的同学没什么交集。

    球形烟花盛开到极致后，光点带着火花旋转着往下落，活像是在夜空中拉出了一帘金红色的瀑布。

    何应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坐到哪儿了。

    但在何应悟因为长途跋涉而饿得发晕时，谈嘉山总是能边嫌他肚子是无底洞、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总是那么合胃口的零食；在何应悟被特辣菜烧得嘴肿脸红、满屋子打转时，谈嘉山大概率会嘲笑着及时递上早已在一旁晾凉的白水。

    似乎靠得更近些，那被压抑在插科打诨下的心旌摇曳便能通过触碰，传达给身后的人。

 挂完夜灯，何应悟这才留意到自己与谈嘉山的姿势有些暧昧。

    除了家人，何应悟就没与同性这么亲密接触过。

    若是听见评审员联络软件的发出的提示声，哪怕此时正在浴室里洗澡、还糊着一头洗发泡沫，何应悟也会先关了水、擦干手，跑到洗漱台前点亮屏幕，看看是不是谈嘉山发来了信息。

    在这极为壮观的盛景之下，何应悟分不清方向，甚至有种醉酒后才会产生的迷蒙失重感。

    黑沉沉的潮水像一面不甚平整的镜子，诚实地倒映着空中的火树银花。

    转正培训期间需要与对方短暂分开的那几个月，何应悟忍不住将日常工作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再绞尽脑汁、酌字斟句地将日常见闻以自认为有趣的形式分享给对方。

    尽管每天摆出一副臭屁又自大的样子，但容忍程度却意外的高，不管何应悟问出什么蠢得离谱的问题，他都会皱着眉头一一解答。

    是烟花秀开始了。

    随即轰地一声巨响，人类水平视野也盛不下的巨型烟花层层炸开，在烟雾中勾勒出一座镂金铺翠的海市蜃楼。

    然而越观察，何应悟就越无法控制自己投向谈嘉山的视线，也更不能抑制这份注视的质变过程。

    不等它们落到地面，几颗升速飞快的亮球像蝌蚪似的游走上浮，直至再也升不上去时，它们精准而默契地在烟花瀑布顶端短暂滞空。

    他不太清楚如何通过言语或者行动，来表达自己极为矛盾的情感。

    何应悟被漫天星火拱得心潮澎湃，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倚。

    不等其颜色完全消弭，数颗单发的球形礼花弹在高空中接连绽放。一粒接着一粒、一球叠过一球，照得夜明如昼。

    热爱运动的谈嘉山自然没何应悟这么怕冷，偏高的体温还是通过薄厚适中的裤子布料诚实地传递过来，蒸得何应悟有些燥热。

    优点、缺点交织在一起，反倒叫谈嘉山的特质更为矛盾和鲜活。

    整面夜空忽的被照亮。

    但说谈嘉山毒舌吧，但对方最多也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不至于真没分寸到伤人自尊。

    何应悟不是没看过那些因为小恩小惠便轻易交出真心的例子，他也曾对这种被归类为恋爱脑的行为动机不敢苟同。

    或许是尤嫌不够，浏阳河又自作主张地在倒影中加了层浮光掠影的水波纹动效，好叫这镜中画变幻得更为奇绝。

    我完了，要被丢到河里喂鱼去了——何应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何应悟惭愧到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他犹豫着将手往后伸，不太确定地问：“要不我帮你揉揉？”

    而无论在专业上、还是在生活中，事事皆能应付自如的谈嘉山，与何应悟这种初出社会茅庐的小白相比简直是全方位碾压。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这艘小船，还有身后的谈嘉山。

    当然，谈嘉山身上的缺点也不少。

    这人嘴刁、神经质、臭美，强迫症更是极其严重。

    一排整齐的低空烟花像弓箭似的，从地面齐齐射出，在空中由点及面地拉出辐射形的光迹。

    像现在这样曲着身子坐在一个成年男人的怀里，对性取向本来就是男人的何应悟来说实在是过于新鲜的体验。

    对一个人有好感时，分享欲会像嗓子里捂不住的咳嗽一般倾泻而出。

    烟花仍在燃放，何应悟却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何应悟按住皮艇的两舷，抬起身子偷偷往前蛄蛹，却因为船身不稳，反而重重地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