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濯笑了一声,好似早意料到黎凝会这么想。
“郡主这回猜错了。”
他手肘搭在石桌上,往黎凝跟前前倾几分:“郡主看到这些贺词,不知会否想起,自己今日还未说些祝福我生辰的话。”
黎凝顿时了然,原来裴濯不是想跟她炫耀,而是想跟她讨要祝贺。
可生辰礼早在晌午之前就给他,虽是长公主备的,但可是黎凝亲自拿给他的。
黎凝下巴一昂,不以为意:“生辰礼不是已经给你了?”
只不过黎凝拿给他时只跟他说了“生辰礼”三字,其余祝福的话一字都未说。
裴濯叹了口气,面露愁绪:“我离开皇城三年,昔日好友如今都已不大联系,今日又是休沐日,是以好友同僚都只写信祝贺我,无一亲口与我说声生辰吉乐。”
裴濯仿佛已经完全把早晨醒来时长兄裴澈的祝贺忘到九霄云外,好似昨日收到的那些邀他出去给他庆生的约都不存在一般。
又或者,在裴濯看来,无论有多少人、无论他们是谁,都比不上眼前之人的祝福让裴濯欣喜。
转瞬裴濯又漾开笑,愁绪一扫而光,目露期待地盯着黎凝。
“但我知道长乐郡主向来宽容大度,是不忍看我今日连亲耳听到一句祝福的话也无,郡主不会是如此狠心之人。”
黎凝面色复杂地看着裴濯,他那双丹凤眼此刻正含笑意,一眨不眨望着她。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完了,黎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至于他把自己说得那么凄惨嘛……
黎凝认真想了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她还不至于与裴濯斤斤计较到这都吝说。
然,黎凝已经许久未与裴濯正儿八经地好好说过话,便是像这般要说些祝福的话,黎凝一时不知用何种语气开口。
酝酿半晌,她才大发慈悲又不失倨傲地给了裴濯四个字:“生辰吉乐。”
这四字仿佛烫嘴,黎凝说得别别扭扭极不自在。
裴濯最清楚什么叫得寸进尺,黎凝心软给了他一句,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扬眉,略不满道:“怎的只有一句?仅四字不足以体现郡主的宽大度,郡主再多说些。”
想了想,裴濯又补充,“最好是能体现咱们这些年情谊的词句。”
黎凝:“?”
黎凝忍无可忍:“裴濯,你休要……”
“我知晓了。”裴濯打断黎凝后边的话,垂下眼睫,“我也不过是想再多听些祝福的话,真切感受到今日是我的生辰,毕竟在边关时候也无人祝我,如今也不过是……”
“够了!”黎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打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妥协问他,“你想听什么?”
裴濯又重新抬起眼,将手上拿着那叠纸张一张一张均开成扇,再递到黎凝跟前:“郡主从这些贺词里选一张念与我听。”
裴濯神清气闲,脸上哪还有一丁点方才低落的痕迹,黎凝就知自己又着了裴濯的道。
黎凝看了眼他手上的那些纸张,看不清内容,只能看到纸背隐隐约约的墨痕。
这些纸张裴濯方才说是他的好友与同僚写的。
男子写的贺词,应当会洒脱含蓄些,不像女子那般亲昵罢?
如此想着,黎凝从那叠纸张里随便抽出一张,照着上面的内容念出声:“良辰如梭,将至十载,又逢君生辰,顺颂时宜……”
看到后面两句,黎凝渐渐拧起眉心,朝裴濯看去一眼,裴濯目光坦然,完全不觉有何不妥。
黎凝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纸张上,念完剩下的内容:“愿与君岁岁年年,祝君生辰吉乐。”
听到此处,裴濯眼睫一颤,垂下眼去。
黎凝举高纸张自顾自分析:“这谁写的贺词,虽肉麻,但心意却诚,想岁岁年年都与你交好,祝你生辰吉乐。”
不过这人竟也跟她一样,与裴濯认识了十年。
这激起黎凝的好奇心,想看看他人写的内容又是什么,于是她伸出手,想从裴濯手里再拿来一张,却被裴濯躲开。
黎凝蹙眉,再次伸手,裴濯不但再一次躲开,还把黎凝手上那张也拿过来,收起。
“为何不给我看?”黎凝不高兴地眯起眼。
当然不能给她看。
黎凝若是看到那些纸,就会发现这些字迹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裴濯静默看了她片刻,眼眸深邃幽黑,似有很多话要说,可到最后,他也只是浅淡地笑了一声。
“郡主念一张便够了。”
裴濯不给她看剩下的贺词,黎凝作罢,小声嘀咕一句“小气”,别过头不去看他,好以此来证自己不屑看他那些贺词。
两人半晌都未再开口,周围安静无声,日头暖洋洋,洒落在黎凝身上,黎凝打了个呵欠。
她半睁着眼,一只手托着脸,手肘搁在石桌上,随意又松懈的姿势,仿佛下一刻就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