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小刘过来敲门,说裴先生,吴总让我领您出去见识见识爱情之外的残酷。
那会,裴决已经一身正式在玄关坐了有一阵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这句明显是东捷内部老员工才会具备的娴熟的挖苦技巧,他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仔细整理了下袖扣,然后跟在小刘身后离开。
几步外——
何叔:“我怎么觉得我眼睛有点不舒服。”说着,他抬手抹了抹眼角。
裴新泊点点头,似有同感:“哎。”
吴宜:“啧。”
其实要说有多残酷,裴决是真的没怎么感受。
他只觉得快要忙吐了。
一度,他甚至怀疑,律师这个行业不是人干的。
几千页的案例,历年数不清的卷宗,还有美国各州的司法判例——他和小刘分工看,一连五个晚上,他在东捷总部的大楼里,就没回去过。
最操心的当属裴新泊,他跟在裴决后面,端茶倒水,连带着小刘也享受了把裴总的贴身照顾。小刘还挺不好意思,说裴总,您不用端过来的,我看完自己去泡一杯喝就好了,说得裴新泊不得不也给他搞一杯。
最开心的,只有吴宜,好像她儿子忙到见面头都来不及从卷宗里抬起来,就是最好的状态。
那会,她要坐晚上的飞机,飞往美国继续跟进官司,临走便去总部看望裴决。
时间不算早了,十一点多,东捷总部的大楼灯火通明。
吴宜和裴决打了声招呼,就去办公室找裴新泊。
裴新泊正在看会议资料,喊着要切割资本的不在少数,他数了数名单,发现都是早年从宁江出来的居多。
“这几年确实竞争压力大,其实我一直在想开拓渠道,之前还让咱们儿子去问frank货机的事……”吴宜摸了摸裴新泊肩膀,也有些疲惫:“但航空这块真的不能丢,老裴,你懂我的意思吧?”
裴新泊没说话。
他翻了翻名单,叹气:“老孟前阵子也找我了,说他也支持,但是现在下面的人都觉得风险大、约束多,给的效益也少,况且,又出了这样的事……”
“算了,我再找他们喝几杯。都是宁江出来的老伙计,我多和他们说说。”
吴宜皱眉:“你真的少喝点。”
裴新泊笑:“你就放心吧。老孟和我一样的毛病,他喝得比我还多。”
吴宜头都大了,面无表情转身:“那你们好好比吧。我去看看儿子。”
眼见妻子掉头就走,裴新泊无语:“嘿!我死了不要紧是吧?”
吴宜扭头瞪他:“闭嘴吧你!”
楼里早就静悄悄。
忙的人什么时候都在忙。
裴决正坐在总务秘书办公桌边——支着的简易桌板旁。没错,他现在也没个正经办公桌。一来事情紧急,二来,虽然他的“关系匪浅”,但说白了,眼下就是个打杂的。
吴宜走近的时候,他正低头翻着复印的卷宗。上面有些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但不影响阅读。好几个地方被他划了出来——是这段时间小刘紧急培训的结果:找出和这次事故相似的背景或者条款。熟能生巧的功夫,加上他本就是办事效率极高、极专注的人,又是事件的亲历者,所以这两天渐渐也有点眉目。
他们锁定了深州两家律所,只是一家有海外官司的经历,但相关性低;一家也有,可失败了。他们目前看的,就是失败的那个案例。
大概是看到关键处,他都没注意吴宜靠近。
一旁,手机忽然亮起来,吴宜悄悄探头去看。
是一个叫段启淮的人发来的,信息没看清,只是瞧着有点咋呼。
裴决随手点开,抬眼瞄了下,然后,暗下屏幕,没理。
吴宜:“……”
不过这一下她还是看到点东西,眼睛蓦地有些酸。
她注视自己儿子的后脑勺,好一会,真是好气又好笑。
转身,她回去找裴新泊,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刚看到咱们儿子手机信息了。”
裴新泊以为她回来是关心自己的,闻言愣了下,然后不冷不热道:“难为你了,临走还要去监视下他。他又不是三岁,三十岁的人了,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吗?我就说你太操心。”
吴宜好笑:“我不小心的!”
裴新泊学她语气:“我不小心的——谁信啊。”
吴宜:“……”
“好了,重点不是这个。”
“什么?”裴新泊不看她,竖起耳朵。
“我发现他的消息置顶还是影影。”
裴新泊抬起头:“……”
夫妻俩对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裴新泊回过神,乐了:“这小子真是我儿子?”
吴宜点点头:“不瞒你说,我也有点疑惑。”
裴新泊:“……这点疑惑还是不要有了。”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