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世子疲累地大喘气,瘫倒在软枕里,他看着慎钰麻利地拾掇狼藉,柔声问:“我瞧你今儿来的时候就一脸愁容,可是又和公主闹不愉快了?”
“没什么,就是从前胡写的一些诗词,蛮不好意思叫你看。”
唐慎钰嘟囔了句,听他发誓,还不如听狗叫呢。
瑞世子呷了口水,“听闻最近万潮被人弹劾狠了,想来是郭太后暗中授意裴肆做的。你现在去找夏如利,无非是想让夏如利帮你们对付裴肆。”
赵宗瑞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虽然足不出户,但却通晓天下事,他指尖划着杯口,淡淡一笑:“我劝你打消这主意吧。”
忽然,唐慎钰惊慌地问:“大哥,你说老头子不会真的想造反吧?”
“和公主没关系。”唐慎钰洗了洗手,倒了杯滚水过来,递给瑞世子,坐在床边,闷闷不乐道:“我今儿找利叔有点事儿,没想到他竟躲着不见我,害我在司礼监衙署等了一下午。哼,我明儿接着去,就不信他能一辈子躲着我。”
唐慎钰好奇地想要拿来看看,哪知瑞世子眼里忽然流露出抹复杂之色,推开他的手,忙将书收进被子里。
唐慎钰掐着指头算,从食盒捞了两块栗子酥吃,“二十几年前,那时您应该比玄棣还小一两岁吧。”他看向世子爷的肚子,促狭道:“您那时也这么胖?”
还满满当当的,说不准又要唠叨了。你赶紧帮我消灭了,我也能给祖宗交差。”
瑞世子眉梢上挑,眼里透着勃勃生机,与病恹恹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他咳了两声,直截了当地问:“只不过夏如利凭什么帮你们?”
“您什么意思?”
瑞世子像做错事的孩子,满口的“嗯”“你说得对”,低头乖乖听训。忽地俯身,往开拉唐慎钰的棉袍,眯着眼仔细看。
“怎么不能!”唐慎钰手指向北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一点脸都不要,哄骗霸占了我母亲,可又不愿负责,害苦了她一生。”
瑞世子:“你不能这么咒骂老爷子。”
瑞世子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不准你父亲是有苦衷的,”
唐慎钰笑道:“我竟不知您还有这么个名儿?海厌,什么时候取的?”
“我瞧瞧你里头穿了什么。”瑞世子眼疾手快,摸了一把,蹙眉道:“怎么又是一条单裤子,现在天寒地冻的,仔细冷风把腿吹坏了,老了后受累。”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您真是比我姑妈还唠叨。”
唐慎钰急忙将痰盂端过来,半跪在地上,捧起来让瑞世子吐,又轻拍着世子的背,喂他漱口喝水。
这时,瑞世子似乎又犯病了,捂着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唐慎钰撇过头,蓦地看见世子手里捧着本旧书,看着有年头了,扉页底写了“海厌”二字,随口问,“这什么书啊,海厌是谁?”
“二十几年前吧。”瑞世子落寞一笑:“那时候年少轻狂,想要当李太白那样仗剑西游的诗人,就随便胡诌了个别号。哎,这事我从没跟人说起过,你当笑话听听就行。”
“干嘛呀。”唐慎钰忙按住自己的袍子,往后躲。
唐慎钰平日最爱吃栗子酥,这会子见瑞世子病成这样,哪里有胃口,他把点心匣子放到一边,蹙眉道:“上回我说替你找位神医,算算时间,估计再有几日就来了,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你不要再说那种死啊活的话,让人听着焦心。还有,难得玄棣一片孝心,守在床前伺候你吃药用饭,你居然训他!今儿我也唠叨一句,您老就算再没胃口,好歹吃上一些,人不吃饭,哪来力气扛病,你说是不?”
唐慎钰听见“老爷子”三字,脸上瞬间由晴转阴,“好端端提这个人作甚!”他登时觉得嘴里的栗子酥也不香甜了,回想起今儿晌午在万府,恩师同他说的那些郭太后的陈年往事,心里更恨了,骂道:“这老东西,惯会玩弄欺骗女人的!”
瑞世子啐道:“瞎说八道,我那时候比你和玄棣都好看,盘正条顺,俊的很。咱几个都像老爷子……”
“不行么?”唐慎钰道。
唐慎钰:“没了驭戎监,司礼监便可以一家独大了。若是裴肆死了,他在陛下跟前的地位也更稳
“屁的个苦衷!”唐慎钰攥紧拳头,怒道:“行,我母亲的事暂且放一放,咱再说说旁的。朝廷本就对这些藩王怀疑防备,他不安分守己,如今越发张狂了,在封地上搞什么军屯,这不是逼着朝廷削藩么!他完全不考虑长子还在京中为质,害得你每日家活的战战兢兢,说不准你这病就是担惊受怕出来的,他真是枉为人父。”
“行,当然行。”
瑞世子手心早都冒汗了,面上仍是一副平淡如常,摇头笑道:“他倒是想造反,可也得有兵有钱哪。老爷子年纪大了,只想安度晚年,前儿还写信过来,说他近来也顽疾缠身,同我开玩笑说,咱们父子比比看,到底谁先去见无常。放心,他曾在高祖病榻前发过重誓,若是敢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将不得善终,他的后代皆短命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