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平坦宽阔的官道残败破旧,坑坑洼洼,两旁杂草丛生,白色的人体骨骼在草丛中不时可见,偶有几只乌鸦惊起,怪叫的声音让人心渗,瘦得皮包骨头的野狗从乱石后探出头,眼睛里闪烁着绿光,沾满污垢的嘴边流着浓稠的黏液,獠牙雪白,然后又被突然靠近的马蹄惊走,吠吠叫着,夹着尾巴消失在几乎已经看不出本生模样的残垣断壁后,呜呜声如同哭泣,深入骨髓的酸。
张须陀勒住马,几近全白的须发,明显增加了许多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深陷的眼窝与充满血丝的双眼露着疲惫,再看向正在官道上列队前进的齐郡将士时,张须陀的目光中又闪过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怜惜,有慈爱,有心疼,更多的则是愧疚与迷茫。
正在行进的齐郡将士也和张须陀一样的疲惫不堪,很多将士瘦得脸上颧骨凸起,很多将士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还有许多的将士脸上身上还带着或新或旧的伤痕,刀枪明亮如故,盔甲旗帜却已略显陈旧,不多的战马也大都显着瘦弱,与他们的主人一样疲惫劳累。列队行进时,队伍里几乎没有多余声响,有的只是沉重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味道。
“将士们,对不起,老夫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想休息,可是老夫也没有办法。”张须陀口中喃喃,低声道:“瓦岗贼攻破了金堤关,荥阳十一县已经有六座县城沦陷,全郡告急,陛下任命我为荥阳通守,限期夺回沦陷国土,老夫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辛苦你们。”
罗士信和秦琼率军跟了上来,见张须陀勒马站在路旁发呆,忙上来询问张须陀是否有什么吩咐?张须陀摇摇头,还反问道:“士信,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帅放心,早就没事了。”罗士信拍拍之前负伤的左腹,笑道:“一点皮外伤,大帅不必为末将担心。”
张须陀点点头,不再说话,秦琼却又问道:“大帅,刚才贾副帅劝你以围魏救赵战术对付瓦岗贼,假意围攻瓦岗寨引诱贼军回师决战,你为什么坚持不肯采纳?”
“因为陛下要我们夺回沦陷城池,确保荥阳郡治和虎牢关的安全,所以我不能冒险。”张须陀答道:“瓦岗贼寨坚固异常,正面进攻拿下贼寨,我们的把握并不大,如果瓦岗贼识破我们的用意,坚持不肯回军来救巢穴,并且乘机猛攻管城和虎牢关,二者只要有一处再不幸沦陷,那我们就没办法向陛下交代了。”
秦琼默然,半晌才说道:“去荥阳破贼倒没什么,就怕瓦岗贼还是不肯和我们正面交战,又带着我们到处兜圈子,那弟兄们就太累了。”
张须陀也不说话了,只能是双腿一夹战马,道:“走吧,到了荥阳再说,但愿陛下洪福庇佑,这次能够让我们找到瓦岗主力决战,解决了这股十二郡最大的贼匪,十二郡肯定能赢得一段太平时间。”
数量大约一万三千余人的齐郡隋军从平阴出兵,用时六天有余,终于在大隋十二年十月初八这天进入了荥阳境内,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延津渡附近,南面的酸枣县城早已被瓦岗军占据,张须陀从齐郡带来的这支子弟兵虽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兵,此刻却也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人困马乏,再没有多余力量乘势光复酸枣城。不得已之下,张须陀只能是让将士伐木为寨,一边让军队休息恢复体力,一边派出斥候侦察酸枣情况。
傍晚时,斥候带来了酸枣探报,瓦岗军果然没有胆量来与威震天下的张须陀交战,选择了闭城死守,城外居民也尽皆转移入城,所以齐郡斥候无法侦察到城内情况和瓦岗军的具体兵力数量,仅仅只是探到驻守酸枣城的人是翟让之兄翟弘,但还是不知道翟让亲自率领的瓦岗主力去了那里。听到这一探报,副手贾务本立即再次向张须陀提议,道:“大帅,围城打援的难得机会!明天我们先包围酸枣城,逼迫翟让回军来救,以逸待劳和他决战。”
“主意是不错,但粮草怎么办?”张须陀疲惫的反问,又道:“随军粮草只有三天了,周围又没有粮草补给地,三天之内瓦岗贼主力如果没有回军决战,那我们怎么办?”
贾务本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只是遗憾隋炀帝的旨意逼迫,不然的话,背靠东郡包围瓦岗寨,齐郡隋军就有充足的粮草坚持到逼迫瓦岗军主力回援巢穴。张须陀则又说道:“明天继续西进,取道原武南渡通济渠,先到管城与郇王殿下会合,确保管城安全和补充粮草,然后再寻找瓦岗贼主力决战。酸枣城暂时不做理会,但今天晚上务必要小心巡守,谨防瓦岗贼夜袭。”
疲惫不堪的齐郡众将唱诺,无条件服从张须陀的命令,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张须陀本来都已经决定暂时不去收复无关紧要的酸枣城,翟让的宝贝大哥翟弘本可以安心躺在城里搞女人了。可是因为看到张须陀屯兵北面貌似有攻城打算,对张须陀怕到了骨子里的翟弘竟然连夜弃城而逃,带着抢来的钱粮美女乘夜逃往了东面的胙城,还毫不脸红的派人告诉弟弟翟让,说自己是去保护瓦岗军的撤退道路,以免瓦岗军的退路被断。
连夜脱逃的翟弘白送给了齐郡将士一个功劳,秦琼率领骑兵连夜追击,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