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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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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经国霎时起身,惊得目瞪口呆——今天的局面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打傻了,此时哪有一句话能说?恨不得抱头鼠窜。

    他若是不起来,众人几乎要把他忘了,见他下意识地起身,激愤之情又添一层,蒋经国不由自主地后退,手足无措、失声叫道:“这和我无关!父亲真的承诺我了!我也不知道明卿为什么背着我开市开工,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叫他来问,你们自己问明卿!”

    张嘉璈呆座席上,心中实难置信,可他明白,现在无论金家承认抑或不承认,只要去句容看一眼就知道,万没料到明卿不能治家,老头子和他不是一条心,现在金家谁说了算都未可知,就是叫明卿来了又有何用?

    众人却是紧抓最后一丝希望,便如垂死抓住眼前稻草,作势就往外走:“对!叫金明卿来!叫他自己说,老头子说了不算,他在家躲病,我们揪他过来!”

    “——揪他来这!”

    他们不用去金公馆,也不用去榕庄街。

    大门被人推开了。

    求岳喘着粗气冲进来,正与一脸惶恐的蒋经国四目相视。

    众人见他全须全尾地进来,哪有半点病容?震惊之下,忘了去揪扯,看他一步一步,孤身走进会场。

    “你们谈了什么?”他问,“我不在你们谈了什么?”

    章乃器快步走到他面前,也不知到底是该大声还是悄声:“你家老太爷说你已经开市开工,这事是真是假?你同意了日资银行重新入场?”

    求岳仿佛头被人捶了一下,嗡地一声。

    “我说没有,你们信吗?”

    这时候他看见坐着的爷爷——金忠明咬牙道:“安儿回去!今天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你既已答应了孔部长、答应了汪院长,一言既出,哪能悔改!”他抱定了主意,攥紧拐杖起身:“你们也不用再问着他,他病糊涂了!要是不信,尽管去问安龙的厂长陶嵘峻,问宋子良——问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孩子的。”

    求岳“哈”了一声,似哭似笑:“是这样啊?”

    蒋经国见他面上青灰,已无人色,唯恐他再看自己。他从未觉得明卿的目光是如此锥心刺骨,往常他总是爱笑爱说,哪怕谈正事也要打两个马虎眼,现在却是毫无生机的两道冰线,一碰就碎,不碰便把人扎穿。这会场也已经不像是个会场了,是无间地狱。

    他忍受不住,纵身冲了出去。

    现在没别的主意可想,司机问他去哪,蒋经国闭着眼吼道:“去小红山!”他要问问他父亲,问问他为什么串通汪精卫骗了自己,骗了所有人,为什么总是攘外必先安内!

    当然,还残存着一丝幻想,幻想汪精卫是擅自弄权,或许他到小红山来,还能力挽狂澜。

    小红山大门紧闭,宋美龄拦在门前,不叫他进去。蒋夫人寒着脸道:“你不好好在财政部开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父亲不会见你。”

    蒋经国见她冷若冰霜的神色,最后一丝幻想也被碾得粉碎。

    “是他不肯见我,还是你不让他见我,又或是这扇门,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对我打开过?!”他问宋美龄,“我明白,国共两党是不能合作了,我父亲也容忍不了我加入苏共,这是个家庭问题,也许在他看来是政治问题,怎样不能解决,一定要这样警告我?那这个警告也未免太大了!”蒋经国几乎是怒吼出来:“要针对我可以,为什么要让整个工商界陪葬?”

    “他是你父亲,究竟是他在针对你,还是你在针对他?”宋美龄冷声道:“要针对,就凭你苏共的身份,你就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她与继子剑拔弩张地对峙,一点愧色没有、半点声势不让:“这些话论理不该我说,但建丰你实在太莽撞也太狂妄了,你父亲一次一次地对你寄予厚望,而你总是将他推向窘迫和尴尬的处境里。他接受你的婚姻,派你去美国谈判,这原本是你们父子和睦的一个好机会,但你怎样对待他的爱心?你在美国人面前,公然地主张和他背道而驰的政治立场,你叫你父亲如何自处?你有为他想过么?”

    “可是他当初——”

    “当初怎么样?当初他对你还不够厚爱?结果呢?结果就是你翅膀还没硬就想着怎么让你父亲没脸,你怎么和二姐一样拎不清谁是自己谁是外?这些江浙的老财主们一天到晚地只想着敛财,叫你父亲日夜难安,我劝他不要派你,他仍是信你爱你,指望你去平息纠纷,你做了什么?你和二姐一起联合起来抨击他!”

    “这不是他亲口答应我的?”

    “中正怎会答应你这种事?”宋夫人拢蹙娥眉:“你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子,知错就要敢担当,可你居然还在推诿。”

    蒋经国被她堵得无一词可回,脸上半是激怒、半是错愕,许久,惨笑一声:“我懂了!”言罢撤身就走。

    宋美龄也不相送,冷冷地玉立阶前。秘书官谨慎道:“不要留下大公子么?”

    宋美龄恨声道:“留他干什么?吃一堑长一智,他早该长这个教训,多年后就晓得是为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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