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闪烁着希望之光,狭窄昏暗的车厢也似乎有了光亮和生气。
“是在这次押送途中吗,还是等我们到了后?”其中一个问道。
“具体的安排还不清楚……”
如果这次能活下去,一定去上海,再看一眼沈月眉,陈振中想,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沈月眉那眉目如画的笑靥,活下去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不知谁开始小声唱起歌来,从略带悲怆的《松花江上》,到后来,是曲调高亢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
忽然,车子猛地停住,大家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最前面的人一头撞在车皮上,前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似乎夹杂着枪声,隔着厚厚的车皮,听不真切。
大家都紧张地双手交握在一起,陈振中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为了舒缓紧张他不断抖动双腿,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知道大家都和他一样,等着门猛然打开的那一瞬间。
滴答,滴答,滴答……
明明没有钟表,陈振中却清晰地听到了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的声音。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陈振中感觉脚下一动,他猛地支起耳朵,耳边却传来发动机的声音,紧接着,他清晰地感受到车子重新开动起来,正如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战栗和浑身的冷汗。
“大家不要慌。”黑暗中,大家清晰地听到这底气不足的声音,还有咽唾沫的声音。
“哎——”不知是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就不该抱有幻想呀,日本人额外派出一辆装载荷枪实弹的士兵的车跟着,就是怕有人劫车,那样严密的布控下,就算救得了人,怎能逃得出沿途不间断的关卡和天罗地网?
陈振中绝望地坐在车上,还不如不抱任何希望来的好。他头向后靠在车上,感受着颠簸的路途,把衣袋里的两张照片紧紧捂在胸口,嘴角露出笑意,终于还是到了牺牲的这一刻。
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陈振中渐渐感觉到异常,他努力调整身体的各项感官。
为什么感觉似乎方向反了呢?感觉车子不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往下走的。陈振中闭上眼睛,调动身体的所有感官去感受,他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他猜测是内心的渴望激发了过于灵敏的感知。
又过了不知几个小时,车子再次停下,大家只当是司机累了歇歇,谁也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咔哒”一声。
一道光照射进来。
这会儿是晚上,照射进来的是昏暗的煤油灯的灯光。煤油灯下,是一张相识的脸,那张脸曾欣赏过他吸毒的窘态,也曾因看到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而暴怒变形,还曾站在监狱的铁窗门外,以一种他不熟悉的目光看着他——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过去未曾有过的尊重甚至钦佩。
陈振中正在愣神,只听韩景轩说道:“大家下来吧,你们得救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不敢相信,有人怀疑是阴谋,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雀跃。滴答,滴答,没有钟表却响起的计时声,时间兀自流淌着,空白的大脑令大家瞬间定格在原地。
人们一个个走下卡车,当看到暗蓝色的夜空,看到美丽的星斗,当前来营救的同志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时,终于有人开始欢呼,有人开始振臂,有人开始喜极而泣。人们大口地呼吸着山地上清新的空气,自由的空气。
陈振中随着人群走下来,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韩景轩,韩景轩手里拿着一截铁丝,伸进去在镣铐上捣鼓了一下就打开了,重获自由的人有的直接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猝不及防地把韩景轩吓了一大跳。
陈振中正自愣神,忽然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高兴的叫声传来:“振中!”
陈振中猛然回头,秋玲已经几步跑上前来紧紧抱住他,她的力气那么大,他感觉被她的手臂勒地那么疼,这一刻,见到秋玲的陈振中心里说不出有多开心,那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加之重逢故人的喜悦。
夜色下,一辆敞篷车颠簸在山路上,韩景轩在驾驶室里开着车子,秋玲和振中坐在后面的斗篷中,两人盖着被子,坐在车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秋玲回望陈振中,认识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经历如此浪漫的时刻。看着陈振中脸上的许多伤痕,秋玲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
“秋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振中向后看看,韩景轩聚精会神地开车,隐约的侧颜在月色下透出英俊。
“营救的办法是韩景轩想的,我当时也有点病急乱投医。”秋玲一笑,竟有几分少女般的青涩,陈振中不由得看呆了。
站在邮筒前,秋玲犹豫着要不要把信投进去,她向来理性,不会由着性子胡来,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此举将带来什么后果,她没有向上级报告,心里更是没底。韩景轩会管这事吗,他和陈振中可是情敌呀。秋玲围着邮筒徘徊犹豫,吃着糖葫芦的小孩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阿姨围着邮筒不断打转,不知为何,秋玲内心就是相信自己这冲动的举动不会错,女人的直觉。
她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