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身
脱身(一)
这赫然是解萦的玫花锥。小小一枚暗器,竟使出了如此不凡的威力,在场的两个男人都认出了它,均不可置信地向门前望去。
破庙门前空无一人,他们却能隐隐听到清脆的铃铛声响。
仇枫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君不封却在鼻酸。
来人必是解萦无疑。
起初送她去留芳谷时,他送过她一副东瀛产的铃铛手镯,还夸下海口,说只要自己的一身功夫尚在,不管她走到天涯海角,只要轻轻一晃手臂,他都会找到她。
如今自己功力全失,早不复往日那听声辨位的神通。而他们兄妹,也一直在人海中错过又失散。
当初是他不管不顾抛下她走的,但铃铛声最终响起,是她来找他了。
这两年里,君不封曾无数次设想过他们的重逢,好的发展自然是她移情别恋,向他大大方方地介绍仇枫,而最坏的发展也不过小姑娘给他下药,他重新成为她的囚徒。可就算做了再多天马行空的猜想,他们拥有的也仅是塔城那个泡沫一样消散的夜晚,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同她好好说说话,他以为那就是他们的永别。之后他屡次擅闯留芳谷未果,毒发也愈发频繁,他知道自己终将走回他既定的命运,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悄然死去,无人留意,也无人在意。
他不再去做他们重逢的梦了,只是会殷切地想她什么时候出嫁,仇枫会不会好好待她,那柄短锥能不能如愿交到她手中,她会不会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
现在她来了,不计前嫌地来了,她在最为命悬一刻的时候救下了他,用的还是当年他教给她的功夫。丫头一直有好好听他的话,这一手小手段,她从来就没有懈怠过。
解萦的身影很快出现,直奔君不封而来。
她似乎长高了些,也彻底褪去了几年前的稚气。她身上还是君不封熟悉的那套紫裙红氅的打扮。解萦幼时着此装扮,君不封只觉她娇憨灵动,冰雪聪颖,而少女的她着此打扮,灿若桃李,艳光四射。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了一旁虎视眈眈的仇枫。他仅是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心酸得移不开眼睛。
他知道自己想她,却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想她。越是生死一线之际,那些一度困扰他的道德束缚就越不重要。他好想抱抱她,问她是否还在生他的气,闯荡江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也想问自塔城一别后,她的身体是否安好,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君不封心痛如绞。仇枫既已追来,外面想必有数不清的天罗地网等着他。丫头短暂救了他的命,依她的脾性,势必要与自己共存亡。可眼下的形势,就算自己拼出个鱼死网破,只怕也为她赚不来一线生机。困扰了他几年的噩梦,在此刻终于成真他到底成了那个拖累她前途命运的累赘。
他当然高兴他们重逢,可他还是难过她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
君不封的思绪很乱,甚至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呼吸急促,本就半跪在地的身体愈发佝偻,他甚至咳出了几口鲜血,那血迹正好散落在她的玫花锥旁,就像凋零的花瓣。
解萦默不作声地收起地上的玫花锥,不去在意君不封的狼狈。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仇枫一眼,仇枫不敢看她,手里的断剑也落了地,身子绷得愈发紧了。他毕竟是来杀她的救命恩人,本就心里有愧,他以为她会怒不可遏地抽自己几个巴掌,甚至会当场同他兵戎相向。但她仅是飞快地在他脸上溜了一圈,没有任何情绪。
解萦的视线紧接着挪到了气力不支的君不封身上。
君不封的眼睛很红,却不与她对视,仅是紧握着用心棍,咳嗽着低下了头。
解萦的鼻子也在酸。
当真是千钧一发,如果自己这夜不来。大哥就会命丧仇枫之手。
夜里,她听燕云的吩咐,在客栈休养生息,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只觉得心慌意乱,喘不上气。燕云说她是许是近乡情怯,是在思春,但她却觉得这是个不祥的征兆,也不管自己的疲累,换好了衣服就要往破庙赶。一旁的燕云拗不过她,也只得换了男装,同她一并在夜色中行事。
燕云从小由奈何庄弟子轮番抚养,将她们的暗杀技艺学了个齐全,也很懂得如何在夜色中隐蔽身形。两人在破庙附近出现,没惊动任何人,屋顶上匍匐的仇枫亦并没发现她们的踪迹。
这破庙附近不止有他们三人,还有其他形迹可疑之人。燕云同她在暗处观察了半晌,笑说你这位大哥的命真是贵重得很,不只是林声竹师徒,还有这么多赏金猎人等着当捕蝉的黄雀。开怀山庄悬赏了五万两白银要活口,干脆你也别拿他当相好了,不如就此把他卖给那个齐庄主,咱们二八分,姐姐我要一万两白银当跑腿费,剩下四万两都归你。有这四万两白银在手,什么样的好男人不是手到擒来,何必盯着一个臭烘烘的蠢乞丐。
解萦心说大哥是她的无价之宝,千金万金都不换,也没不理会燕云的笑谈,仅是盯着屋顶上的仇枫看。仇枫既然在此,也就应了解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