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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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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应不应该开这个口,向她服软?

    君不封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只能任由这绝食继续下去。

    绝食第十天,他饿得头脑发昏,胃部阵阵抽痛,他数次想呼喊解萦,恳求她给自己一点食物,但想到自己如果开了口,就等于默认了囚困,前十日的努力也要就此前功尽弃,他拼命地咬着手腕,愣是挨过了这难耐的一晚。

    绝食第十二天,他饿得无法动弹,只能缩在床上缓神,恍惚中他想,即便这辈子都注定被小丫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他还是更想活,但那些旖旎的可怖又一次卷土重来,他到底忍住了那呼喊的欲望,又在床上枯守了一夜。

    翌日,残存的露水消耗一空,他彻底陷入弹尽粮绝的窘境,而这时,他连叫喊解萦的力气,也要所剩无几了。

    君不封其实一直很怕饿。

    他一度有过幸福的家庭,随后被饥荒冲得支离破碎,那时他领着妹妹,长达半年时间都没有好好进过食,最饿的时候,连树皮都是绝顶的美味。那是个恐怖的时代,异常的大雪冰封了村庄,接下来的一年,遍地荒芜,村人们不得不易子而食。父母良善,不忍吃下他们兄妹,又因为在难耐的严寒中双双落了病根,他们最后胖胖的饿死在床上,君不封埋葬他们时,坟场里尚有不少饥不择食的村民在啃食尸体。瘟疫也随之蔓延开来。

    等终于熬过了那个荒年,妹妹死在了瘟疫里。他成了一个总在饥饿的人。

    要有很多食物,才能填满对未来不确信的恐慌。

    林声竹以前笑话过他,刚认识他的那几年,闲下来的时候,他似乎总在吃,不是在吃,就是在琢磨吃。

    可这样一个怕饿的人,现在居然在绝食。

    君不封自己一想,都觉得这个发展十分荒谬。

    他甚至说不出自己的诉求是什么,也许有那么一分是在向解萦赌气,拿自己做赌注,逼她放他离开。但即便他清楚自己或许会被生生饿死,他也不曾做出一丝向解萦求饶的举动。

    他的精神已经在摇摇欲坠了,他也不清楚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会不会向她投诚。他没有收过徒,但小姑娘把熬鹰的技法学了个十成十,她懂得如何拿捏他。

    可自己一旦开了口,等着他和她的会是什么?

    只会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这种时候,倒不如把自己饿死,一了百了。

    意识浮沉之间,他隐隐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眼前弥漫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红雾,本能驱使他循着香气四处摸索,最终跌下了床。饿了好些天,君不封形销骨立,骤然摔在地上,细弱的骨架似乎也跟着散了大半。

    食物香气激发了他的求生本能,他用尽全力地向前爬,在他以为的终点,他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女人的脚,绣花鞋上花纹繁复,小巧而秀气。

    眼前的雾气瞬间消散,数日未见的小解萦就这么俏生生地立在他身旁。

    君不封一瞬忘记了他们的所有不愉快,欣喜地叫了一声丫头,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他又回过了神。可这回神的时间太短,仅一瞬,他就又混沌了。

    解萦不理会他的欣喜,身子一摇摆脱了他的纠缠,紧接着将手里食盒中的食物一样一样摊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那都是他爱吃的菜,爱喝的酒。香气毫不留情地往他鼻腔里窜,君不封看着它们,残存的意识推着他朝解萦悲哀一笑。求生本能很快占领了他的理智,几日的努力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兄妹乱伦,都不重要了!

    他要活!他只想活!

    他努力地向前爬着,爬着,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到食物旁边。身上的铁链束缚着他,他死命挣扎,死命地爬,脚踝和手腕都被镣铐勒出了道道累累血痕。一时不察,脚踝传来一股剧痛他竟生生把自己折磨得脱了臼。突如其来的疼痛短暂唤回了他的理智,连带着他最后的冲锋气力也消失殆尽了。

    他无力地抬起手,仿佛张开手掌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解萦一脚踩断了他的所有期盼。

    他的手还在不甘心地挣扎起伏,仿佛凭解萦现在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他万分。

    解萦神色复杂地看着身下不断挣扎的男人,脚掌摩挲着他的手,是一种很微妙的触感。那双手曾经将她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接住,现在他在她脚下,无力地做着挣扎。

    她等了这么多天,始终没能等来一句服软。

    今日如果自己再不来,他怕是真的会死。

    但他宁肯死,都不愿同她在一起。

    她恨他。

    解萦加了力气,狠踩。

    一声脆响之后,君不封发出难以抑制地惨叫。

    他的指骨,被解萦踩折了。

    他疼得将近昏死,可即便再痛,他还是想吃,想用那些饭食来填饱自己的胃。

    解萦蹲下来,扯着君不封的头发,强迫他看她。

    君不封两眼无神,还在不死心地伸着手,想去摸那触不可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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