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起身来:“梁洪,备马车,给皇子们更衣,本王要带他们出宫。”
梁公公稍愣,有些为难,但还是立刻道是,萧复突然说等等,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血迹斑斑的绯袍,道:“先沐浴。”
他虽然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看得见,知道血是臭的,待会儿会吓到林郎,都不乐意跟自己亲近了。
金陵城(15)
摄政王要沐浴, 诚然梁洪公公也是一晚上没睡,还是火速去安排,这一夜皇宫内廷没有一个人睡着, 鸦雀无声,弥漫死寂。
见了宇文铎那浮夸的、能泡几十人的汉白玉大浴池, 萧复摇摇头:“本王要个浴桶就行了,这么大的池子,给新君泡吧。”
他没有穷奢极侈的臭毛病,加上嫌弃这池子宇文铎用过, 不干净了,要了浴桶,遣散了宫女,将身上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不留一丝血迹。
他一夜未睡, 这一下泡在温暖热水里,浑身卸下防备, 几乎快睡着了。
然而还是不能睡,眼睛只闭了半刻钟, 他便沐浴焚香起身,萧复还不放心, 特意让梁公公闻了:“本王身上, 是香的?”
“……啊?”梁公公简直愣住, 想起四殿下夸摄政王漂亮, 他还高兴来着,连忙也点头:“香的, 香死了!”
萧复皱眉, 闻了下自己的衣裳, 什么也闻不出来:“这么香的么,血腥味还有么?”
梁公公说:“没有了,是檀香味。”
萧复其实并不知道檀香是什么味道,一支香点在鼻尖,兴许能嗅出一星半点。
“皇子们呢。”
梁公公:“都在外面候着呢,皇父,这是微服私访出宫,特意给皇子们换了身简便的衣裳。”
萧复从宫殿出去,游廊上站着四位小皇子,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四殿下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大概几位殿下都知道了,摄政王是掌控他们生死未来的掌权者,自己只能讨好他、孝顺他,方才有生机和出路。
梁洪大公公并不可信,这马车出宫后,萧复让马夫直奔定北侯府而去,在定北侯府让皇子们下车,又给他们换了身衣裳,换了辆更简单的马车,让元武去引开跟踪的锦衣卫,萧复带着皇子们从侯府侧门出去了。
皇子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出宫,都有新鲜感,但因要守规矩,不敢撩起布帘往外看。
萧复见状,伸出修长手指,撩起布帘子:“都没出过宫门?”
大殿下点头望去,此刻刚过辰时,街上陆陆续续开始有摊商贩夫了。大殿下:“回皇父的话,儿臣只跟随父皇祭祖时,出过一次。”
“你们呢?”
二殿下三殿下纷纷摇头,四殿下啃手指说:“母妃说,宫外有好吃的。”
“煴儿,”萧复看他老是吃手,忍不住把他的手摘下来,“我记得你母妃入宫前是民间女子,跟你说过许多民间趣事吧?”
“说过的,母妃告诉煴儿,粒粒皆辛苦,让煴儿不可以浪费粮食。”才两岁多的孩子,晓得说这么多完整的话,已经是很聪明了。
约莫是感觉萧复有考校的意图,大殿下立刻说:“皇父,儿臣虽然没有出过宫,母妃也不是出身民间,但儿臣身边的宫女太监,大多是老百姓,他们时常说起宫外的事,儿臣也时常听他们说。”
“说什么?”萧复看向他,大殿下的眼睛带着局促的紧张,但很清亮,到底是孩子。
“儿臣记得,有一次宫女……州三年来颗粒无收,儿臣主动从自己的私库、母妃的私库里,凑了一千两银子,请父皇拨下去赈灾。”
萧复想他兴许有一颗爱民的心,也知道说出来,至少脑子跟他的猪脑子爹不一样,没有硬伤。
萧复:“这些赈灾的银子,大殿下可知是如何拨到百姓手里的?”
大殿下表情一呆,想着皇父称呼小四煴儿,却不称呼自己煜儿,想来是没那么喜欢自己吧……他支吾道:“父皇封了山西巡抚,赈济银,由巡抚官……拨到下面各州各县,再分到,百姓手里。”
萧复没说话。
二殿下却突然出声:“回皇父的话,儿臣以为,山西受灾乃是洪涝,河流决溢性洪水爆发,导致百姓无家可归,这灾银,是给百姓修避难所,修建水利设施所用的,朝廷要开仓放粮,解决饥荒,粮食才是民之根本。”
萧复稍显意外,这个老是埋着脑袋的二殿下,七岁的年纪,知道治国的内核。
“这话是谁教你的?翰林学士?”
“回皇父的话,是……”
二殿下明显是紧张了,在萧复盯着他的视线下,额头几乎落汗,也不敢说谎,“是儿臣的外祖父教导的。”
狭窄的马车内陷入寂静。
二殿下的外祖父,就是昨夜死在萧复刀下的亡魂罪臣徐徽。
然而这位二殿下,竟然在知晓这会触怒萧复的情况下,还是说了实话。
一可能是他害怕,不敢撒谎,二许是他性子直,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