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当日刚回到家中便是一阵雨,雨绵缠下了两日才消停,停后温热也再没回来,鄢陵一雨入秋。
庭院中那株石榴树又甸甸结了这一年的果,这次没再等到在树上长裂,齐怀文看着红到差不多便差人摘下,四处发了给人,剩下一些便嘱托人泡了酒去。
沈弃只从篓里挑了一个,边走边掰分开,石榴籽红生生闪着亮,便一一剥下。齐怀文正在书房中研墨,见他进来,问他怎么,他摇头,走近了便让齐怀文张口,齐怀文听话照做,沈弃便伸手将剥下的石榴籽都塞了进去。
齐怀文眯眼很受用,如此一塞一吐了几个来回,见沈弃将石榴都剥完也不曾吃过一粒。他手上研墨动作没停,问他吃过了?
“太甜,”沈弃低眼擦手上的石榴汁,道:“山上多,吃腻了。”
齐怀文点头,将口中残剩下的籽都吐到写废的纸上。沈弃见他嘴角沾了些石榴汁伸手想去擦,刚一伸手就让齐怀文反手拉住手腕,让他压得低下腰去,齐怀文凑近了些勾起头,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沈弃挑眉去看,正好又迎上他那双狡黠含笑的眼,移开目光,拂掉手臂上的手,将擦石榴汁的丝绢丢给他。
“墨别洒了。”
齐怀文含糊说了句好,接过他递上的丝绢,一面擦拭嘴角一面看沈弃收过他手旁的废籽和几张写残的废纸,转身出了门。
齐怀文便又垂头去看研好的墨,挑了支笔蘸墨时却忽得想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他是将从先学会恰当些的都使到与沈弃这上头来了,连沈弃盘问他何时动的心,他都笑着答话说是第一面,当时印象极深,一记记了许久。
那时候正在床上做到关紧时候,齐怀文的手指向上滑掠过他的脸骨,说你那时就好看,缘可真是妙,竟又遇上了。
事实哪能如他说的这般好听,他当年刚从数九隆冬的河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就让冻晕过去,往后又是出师的一通事,无暇去顾忌那一段。
却不知沈弃是不是不喜欢他这油腔滑调,听了话后不发一言,扳住他的肩,将他翻过去,攥着他的腰用狠。齐怀文让撞得想叫,声到一半又卡在嗓子里不敢发出去,怕招来人,只好咬枕头。
次日给他换洗被褥的佣人小声嘀咕说枕头上怎么那么多牙齿印。
齐怀文这头想着,不由便在纸面上一笔笔勾起沈弃的侧面来。
倘若去问他讨不讨厌,他定不愿说,也就只好往日多注意他神色。
简短几笔便勾画出大致的模样,齐怀文学过几年画,但即便纸上的面目再相似,却仍是不大像。他寻了好一阵哪里有差别,最终发觉问题出在眼睛,画上人的眼乍看相似,可眼底的神色结了霜似的。沈弃虽是冷冷的,但也还未及弱冠,细看能发觉出极多少年的可爱来。
想到此处便笑开来,将案前的墨未干的画像揭过放到边上,一手翻书一手蘸墨,侧过头又办起正事来。
沈弃出了门正好撞见打扫的仆佣,见他手中拿着那些,便让他将石榴残骸与捏成团的废纸扔到垃圾中,他一并清理了去。沈弃闻言丢过去,仆人见他进去拿了个整的,没一会就吃完出来,便说他的那份还没来得及吃,又问吃起如何。
沈弃闻言眼往书房瞟上一下,不自觉舔一下嘴唇,霎时愣住,随即紧抿上唇,微微一窒。别过头去,小声道很甜。
齐怀文总说鄢陵这地方就没秋没春,不是乍暖就是乍寒。这会儿转眼间就冷下来,也没止住冷回几天暖的意思。齐怀文整日在书房埋头理条例,除去偶尔结上从前的朋友出去,整日老实搁府里呆着,最多只能喝几口酒取暖。
早前出去因沈弃固执跟着,就不敢往姑娘多的地儿钻,一伙朋友看那势头,以为他看上什么人要还良,可细细逼问也不见他松口的。再说让后头站着的侍卫看得脊背冷飕飕,也就渐渐不怎么叫他去鬼混。只偶尔婚宴寿宴或新生儿满月叫他去坐坐,坐在炭火盆子边闲叙上一段。
石榴熟透后,齐怀文吩咐人留了三四个,毕竟算是西瓜的精血化的,等着长宁来给她。
但等了半月都不见长宁自宫中出来满鄢陵的转,想来与宫中传出慧妃病更重的消息有关,就吩咐人送进宫里去。齐怀文闻言时摇着杯盏中的酒,同对面坐着的沈弃道有些人有些事总要道别的,谁都清楚,但真到了那日纵使再多的稚气天真都得被磨没。
再见长宁都是十二月的光景,因殷子亢回国,他们这些自小结实的便搁一起聚了一场。
齐怀文那日出去挑酒,在酒楼中一眼扫到出来透气的姜长千,走上去打个招呼又说上几句,要走时却被姜长千叫住,说有事要谈。
没办法,便让人先将酒送回府里去,和沈弃到楼上找间能看得到外头门口的房间,叫了壶酒,在屋中的炉子上温起酒来,等酒热的空当与沈弃胡天海地闲聊起来。
沈弃问他怎么忽得要回去。他自然指的是殷子亢。
齐怀文轻呷一口温酒,道,“前几日梁国传来消息,说梁王坠马,身卒。虽说轮不到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