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早些年荒过一阵,前些年本朝一大冤案,为首的官员一家收拾干净,未等诛三族的令下来便在梁上吊死,只留了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被不忍心的人送了出去。那案子是姜王亲审,不能驳了圣名,至今未能翻案。那之后这座宅子那之后就封了起来,避着晦气,这么一荒就荒了许久。齐怀文来这处喝酒玩乐,回去时错开了四皇子来接他的人,晃晃悠悠转到了附近,一眼便相中。
“刚才讲错了,不是头遭见面。”齐怀文站正,咳了一声清嗓子,面朝向至今只讲了一句只答门户的少年,笑着讲,“我早些年见过这位。”
“嗯。”
“沈弃。沈静寡言的沈,弃旧开新的弃。”少年重述一遍,仿佛知道当时报名号时他根本就没听,眼睛透过马车看外面的街景。
沈弃到鄢陵时距齐怀文搬进新宅相去不远,院落没来得及收拾,还都是荒荒得一片。漆将就着还能看,也就只在毁坏重得地方补涂,大门理所当然是要翻刷的,可
他话说得多齐怀文才发觉他声音稍显尖细。与贺泽并肩而立时便看出他要矮半头,乘马车时他二人同走了一段路,他甚至只到自己下巴尖,身量低。不过年纪小,嗓子还没渡完变音期也属常事。
齐怀文歪起一边唇角,去看抱着剑的少年,“好呀。”
“实在抱歉。”沈弃面上却没抱歉的意思,甚至脸都没掉过来,“不想知道了,你别怕。”
怀文,往后多加关照。”齐怀文客套话说得极顺,只是的目光在贺泽与沈弃间来回几次,站起身来,想走近了去看。谁知站起那一年就没站稳,身形一晃就要摔,好在姜长千手快攥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起得?”
齐怀文在一边无声的笑,心想这孩子实在有趣。
齐怀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咧开嘴指着外头笑道,“等会要下车了。”
这下三人的目光一齐转到了少年身上,贺泽也难得的含了笑去看少年。
“听人说与自己遇到多多少少还是不同的,我师父还说你们大荒定会有一个被按头外修交际,可这一轮你与你师哥不都是不善言辞的吗。”齐怀文声音小下去讲,又想起什么,看着沈弃问道,“你现在还想知道冷霜记的结局吗?不会再将我扔进水中了吧?当时可是冬天,冻得我回去就躺下了,坏了不少事。”他话带揶揄,却语调温和,并无一丝刺人的恶意。
少年抿了下嘴,僵了一阵才开口道:“确实。”
他讲话是很好听的公子音,只是尾音有点懒,这会只是两个字,但拖得稍长了些,凭空带出点娇纵意味。
“嚯,口气不小。”齐怀文挑眉,看着这个只到自个儿下巴的十八岁少年。“那我这命就交你手里了。”
“再过一阵适应就好,我还不大熟悉你。”
“注意点些,第一回见面,得留些好印象。”姜长千提醒。
姜长千见他二人有过一面之缘,便说那就巧上加巧,做主将沈弃给了齐怀文,自己留下贺泽做近侍。
少年不再回他,抱剑在一边坐着。临近时齐怀文才发觉他竟睡了过去,刚想去推,手还没碰着他,剑便横在自己胸前。少年睁开眼,是属于剑客的锐意。
“怎么?”齐怀文眼风扫向姜长千,装作眉头一紧的模样,“你笑什么,真不是我自来熟。一年多前我见过他一面,这位少侠带我在惊风河上玩凌波飞燕,顺道还问了冷霜记的结局,未得结局便将我从河上扔了下去。”他语气很认真,不像在讲笑。想起什么,于是又转过眼睛去看少年。“原来竟是大荒的弟子。”
少年轻应了一声,马车中气氛凝滞了一阵,稍显尖的少年声响起。
“我在,人杀不了你。”少年依旧没分给他一眼,只看着外头鄢陵的夜市,可话讲得笃定。
“谁知他究竟动的什么心思。”回去的路上齐怀文笑道,转过头笑着对沈弃讲,“真的对不住,少侠”
新置下的宅子在城东,距姜长千的府邸隔得不算近。宅子是齐怀文自己挑的,在巷子最深处,但周遭酒肆巷弄多,地价在鄢陵也数得上寸土寸金。
齐怀文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近几月刺杀越发猖獗,不少人暗中刺杀他,我与他一同在场情况下他向来无事,永远是我跟着倒霉运。本就准备找侍卫,挑了一阵选中邵刚这不周山主传信来了。不过你若再晚来几月,我指不定就没了。”
少年不是根木头,于是斜过脸瞥他一眼,齐怀文便歪过头去拿眼睛抓他的视线,可少年很机警,立即又收回,垂下眼安神。
在此前他住在姜长千的府邸住了一年,后来闲话渐生,实在住不下去。主要还是刺杀太多,他半年伤着七回,均摊都摊不齐。
“那你师兄的“贺泽”是个什么来由?”
“师父在一方河泽里捞出来的。”沈弃道,沉默片刻,皱眉道,“你的老师认识我师父,你不是也把这个写进书中了吗。”
那容貌秀丽的少年面色没变,贺泽转眼看向师弟,想张口说话,却被齐怀文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