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氤氲的水汽早已经散得不见踪影,穿梭在空气里的麝香气也渐渐变得冰凉利落了起来,再不复方才的温存缠绵。仔细闻,不算浓郁的麝香里还捎带着一丝并不鲜明的花香,依稀能叫人辨别出是用来安神助眠的薰衣草。麝香和薰衣草疏松地缠绕着,尽管并不鲜明,却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像莫奈或梵高笔下印象派的油画,每个笔触都清晰分明,偏偏组合成了一个朦胧不清的光影。纤细的香柱立在香炉里静静地燃烧着灵魂,青白的烟雾缓缓升腾,不断向上又旋即消失的烟影幻化成具体又模糊的意象,像极了月神塞勒涅跨过冗长的光阴,带着一夜甜梦缓缓走来。
可是本该一夜好眠的人再没有睡下。
第一缕稍显黯淡的天光搅散了窗外浓稠的暗夜,越过窗棂漫进寝殿。深黯的光影散落在琼森脸上,澄蓝的眸色在错落的光影下像被揉碎的湖光。他心里乱得很,耳边还不断回响着图恩的那句“承认吧,你就是想我。”
他想他吗?
想吗
“圣子大人?”已经天光大亮,平日里这个时候琼森已经起身了,而今日寝殿的门却还牢牢紧闭着。侍女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琼森,又想到前些日子圣子带回教廷的小女孩身上的伤,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敲了敲门,试探性地问道:“您起了吗?”
空气里的浮尘在光下特别清楚,侍女刻意放轻的声线惊得琼森一个激灵,原本在空气里缓缓飘浮的灰尘好似也受了惊似的,跟着琼森的动作在空气中胡乱舞动着。
“进。”
还断断续续地有水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雨后的泥土腥气混着草木的酸涩气顺着开门的缝隙溜进寝殿。侍女垂首走进寝殿,待到偷偷抬头看了眼琼森时心下才有些讶异。琼森和前几任摆着当吉祥物看的圣子并不一样,相反,琼森接任圣子的位置到现在,几乎每天天刚亮就起身为子民祈福或是外出除魔,从来没有一天例外。也正是因为琼森坐上了圣子的位置,兰卡的子民才得以远离魔物的残害。
可是眼下圣子衣着整齐地坐在桌前,脸上不见丝毫病态,却破天荒地在寝殿发呆到了正午。
“大人,蕾娜小姐昨夜捉了只血族。”侍女压下心头讶异,朝琼森行了个礼,便继续道:“只是蕾娜小姐也受了些伤,现在那血族正关在牢笼里等大人前去处置。”
侍女说完话,观察着圣子慢慢皱起的眉头,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无意做错了什么冒犯了圣子才惹得他从自己进来时就沉着脸,再抬头时寝殿里已经没了琼森的身影。
圣子的寝殿到关押那血族的地方并不算远,侍女顺着回廊拐了三四道就到了。关押各类魔物的地方和教廷里其它的建筑差别不大——象牙白的小楼两边逐渐往低走,呈三角状,些许哥特式的尖塔伫立在小楼的上半部分,中间最高的尖塔顶端塑了尊黄金造的光明神像,华丽又繁复。小楼外的花树上稀稀疏疏地缀着浅红和深绿,昨夜的大雨毫不留情地打落了一树残花,叫原本也不繁茂的花叶尽数委于尘泥。
分明是个魔窟,却丝毫不叫人觉得有丝毫可怖。
侍女上到琼森和蕾娜所处的楼层时,关在牢笼里的血族正发出凄厉的尖叫,随着刺耳的尖叫声,那血族的身子开始慢慢地从脚到头化为齑粉。不多时,尖叫声慢慢弱了下来,随着一阵黑烟的散开,牢笼里关着的血族已经不见了身影。
琼森手背在背后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却好像穿过了牢笼在看别的东西。
如若图恩身上没有都铎氏的血统,也早该像这只最低等血族一样化成烟尘消弭于无形了。
再也不复存在。
“圣子大人好厉害”蕾娜看着面前缓缓散开的黑烟惊叹道,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赞叹和仰慕,“您只是随口捏了个诀,这血族就消失了。”
琼森微微回过神,垂眸道:“最低等的血族罢了。”
“可是我却连最低等的血族都不能消灭”少女的疲惫之色溢于言表,她眼下泛着淡淡的请,白皙的脸上和手臂上还粘着些灰尘和血痕,身上的衣裙也因为激烈的对战被撕裂了些,“这样这样我还怎么为阿爹阿娘报仇,我连最低等的血族都打不过”
“刚接触魔法就能抓住低等血族,已经很好了。”琼森伸手抚上少女胳膊上的伤痕,想施法帮她治愈手上的伤痕。
都铎氏身上有着邪神最高贵最纯粹的传承,不老不死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琼森心中微微轻松了些。
若是图恩真的轻易就死了,那他
“艾拉,麻烦你去替我拿套新的衣物来吧。”少女的声音清脆甜美,也像一把锋利的刀,隔断了琼森的思绪。身后站着的侍女应了声“是”,旋即悄悄地退开了,小楼里只余下蕾娜抬头笑眯眯地看着琼森,她早就看出了琼森的魂不守舍:“大人给我施清理衣物的法术作什么,这件衣服已经被划破成这样了”
“唔,抱歉。”琼森一愣,收了脑海里的思绪,“在想些事情,一时间施错了法。”
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女手臂上的伤痕,柔和的白光从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