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是在回国后的第十天接到程澈的电话的。
“林先生。”程澈温润的声线从电话另一端传进耳朵里,林蔚半晌才想起来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医生。他应了声就没再说话了,沉默着等着程澈的下文。
“淮南走了。”过了很久,程澈才再开口,他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青椒炒肉”,只有微微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你说什么?”林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像听见了什么顶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嗤笑出声,“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来送送他吧淮南不认识什么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未免有些可怜。”程澈抚摸着手里冰冷的木盒子,温柔深情地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他把盒子放进庭院里大片扶桑花中被挖好的坑里,又慢慢地埋起来,形成一个有些突出的小土包,“我把地址发给你。”
手机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林蔚不知道程澈是什么时候挂掉电话的,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男人那句“淮南走了”,有一瞬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他好像刚刚离开盛淮南出国,怎么一转眼,那个脆弱美好的青年就走了?
只是一个气急的转身,却成了最后一面。
这个时节正值扶桑花开,远远地望过去,像一片色彩斑斓的海域。风拂面而过,把扶桑花海也带起阵阵涟漪,和远处蔚蓝的穹窿遥相呼应。风掀起盛淮南的衣角,吹乱了他额前有些长了的发丝,他站在花海里,转头看着男人,小声说了句“再见。”
谢至蓦然惊醒,嘴里还念着盛淮南的名字。他最近总是梦见一片扶桑花海,梦见青年对他说“再见”。
年代久远的空调外机挂在墙上轰轰作响,即使关着窗,还是阻隔不了空调外机嗡嗡的轰鸣声。窗外的梧桐叶已经繁茂地遮天蔽日,恻恻看去,是深浅不一的新绿和浓绿。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地苦叫着,和外面空调的嗡嗡声混在一起,让谢至有些烦躁。他还住在盛淮南租过的那个破旧小公寓里舍不得搬走,总想着有一天盛淮南消气回来了能听他解释。
可是这些日子他托遍了关系,都没能找到盛淮南。
手机上各个娱乐新闻的头条不停地弹着消息,谢至被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扰得心烦意乱,他刚按开手机想关机,满屏的“阮明珏”就落入他的眼中。
“当红艺人阮明珏竟”
“男星阮明珏上位史”
“惊!禁欲男神竟”
男人随手点开了一个新闻,跳出来的是一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即使模糊,却还能看清照片上光着身子撅着屁股的男人和阮明珏有八分相似。他看着新闻的来源,皱眉拨通了林蔚的电话。
“林蔚,你什么意思?”能让这些新闻一直保持在头条的人只有林蔚了,谢至想着自己对阮明珏的亏欠和承诺,是真的对林蔚的行为动了怒,“你就那么讨厌阮明珏?”
“我什么意思?”林蔚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陡然提高了声调,“什么叫我什么意思?盛淮南都他妈被他害死了,你问我我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谢至听见盛淮南的名字,刚才的气焰突然消了一半,他急切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问题,“你见过淮南?”
“是啊,见过。”林蔚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托你们的福,淮南到死前都没有开心过一次。”
他去看盛淮南的那天下着暴雨,雨滴把扶桑花瓣砸进泥地的水洼里,溅起一滴滴浑浊的泥水,也弄脏了斑斓的花瓣。他一个人淋着雨在程澈家的院子里站了很久很久,瓢泼大雨不留丝毫情面地打湿了他的发丝和衣裤,顺着他湿淋淋的头发淌到脸上。很久之前他也曾站在暴雨里手足无措,可是那个时候有个青年傻傻地跑过来给他撑伞,还淋湿了半边肩膀。很久之后,他和以前一样站在倾盆的雨幕里,上前替他撑伞的人却不在了。
“淮南死了?”分明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谢至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电话,“怎么可能”
“明明是你和阮明珏把他害死的,现在你问我他怎么可能会死?”林蔚胸口剧烈地起伏,“他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林蔚说完就挂了电话,谢至手足无措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直到手机响铃提醒他收到一封新邮件,他才回神点开了收到的音频。
“你做了穿刺。”
“我”
“为什么?至少要给我一个原因吧。”
“我你知道我活不下去的,我爱的人的爱人有心脏病,我想最后再为他做一点事情。”
“他很讨厌我,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陪在他身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在的”
心上人的声音飘在耳边,却没能让谢至有一丝一毫的幸福感。
男人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的淮南好像去做了心脏配型,为了成全自己。可是他为什么会去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