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意识到是自己的发冠露了馅,隻当是秋哥与他提过当年琐事,令他瞬间便觉察自己的真实的想法——小村庄与世无争,他亦不曾关注修仙界那些纷扰流言,隻从过路人嘴里听过些许,说魔长使与少将军极为不和,他听便罢了,一笑而过,心里却觉得绝无可能。
说到底,当年事已毕,这些人通通都隻窥见了□□分的因果,总有一部分掩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扰乱他们的判断。
就像谢十六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二人与不和联系起来。
华胥憬面上从容,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便是承认了?说起来中南确实是程衍的故乡,他隐居在此确也说得过去……但他跟程衍有什么关系?何至于在人死后去往故地,用漫漫余生来缅怀?
“我为他立了衣冠冢,就在对面的山上,视野很好,他应当会喜欢,少将军若无事,我明日带你去看看他……啊对了,秋哥应当也在附近,如果可以的话,明日能不能带他一块儿来?程衍或许是想见他的。”他微笑着,没有半分伤心姿态,仿佛所有苦痛消逝在了绵延的时间里,海潮衝刷而过,隻余下裸露出的斑斑释然。
华胥却觉得愕然,这样的程度,显然早已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你……喜欢他?”
似乎对这样的疑问感到讶然,谢十六挑起眉梢,在晕黄的灯火里朝他舒展眉眼,微笑道:“不像吗?”
华胥憬有许久都没有说话。
有某些东西,蛰伏在他万般心绪之下,随着心臟缓缓跳动着,此时正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沉闷,那掩盖一切的土层,被顶开了一个小小空缺,巨大的怪物将要破土。
他像是久在迷途的旅人,忽然有人亮了一盏灯,于是原先掩盖在黑暗之下的悸动无所遁形,清晰明了地落在他眼前,落在他眉间,落在他心上,他恍然大悟地想到:啊,原来这是喜欢啊。
少将军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思考,可心中杂乱无序,百感交集,无论如何都不能窥见最后的答案,冥冥之中仿佛笼了层若隐若现的薄纱,契机未到,他便无法挑帘而起,窥见薄纱之后惊心动魄的美人面。
于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端着茶盏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谢十六心细如发,立刻注意到他的分神,便笑着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少将军先回去吧,若有闲暇,明日再来,届时十六再好好招待。”
华胥憬求之不得呢,顺势站起身来,简略辞别,便迈开步子要向门外走去。
谢十六堪堪送他到了门口。
倚着门框,他看着那较之十二年前更加笔直的肩背,背影在月色中挺拔得仿佛能顶天立地,忽而泛起无尽感慨,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在他走远前叫住了他。
故人站在影绰灯火下,面容看不真切,声音带着歉疚和数不清的叹息,像是历经了长久的岁月涉渡而来,“少将军,你别怪秋哥……纵使再大度,再宽容,也无法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保持平常的心性,无论他是与你置气,还是胡闹非为,或许都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请你不要跟他计较……毕竟,当年被抽骨,被你放弃的滋味,他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了……”
他真心实意地劝慰着眼前人,有人的爱情未及绽放已经死去,可有些人,他们还可以有无限憧憬的未来,他们之间没有横亘的生与死,只要愿意,可以随时跨越一切,奔向对方。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却在听的人心里投下一块巨石,翻起滔天巨浪。
“……被、被抽骨?”华胥憬蓦地回头,双目圆睁,惊诧的眼眸亮着如火焰般的光芒,“什么抽骨?什么放弃?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错愕,邀月之事他并未参与全程,大多细则他并不清楚,事后又封锁了消息,程衍之死,从几大仙门的言语中可以窥见真相一二,可谁会去讨论这场祸事中一位微不足道的魔族呢?甚至汝嫣氏和姜氏的铁腕压製在前,谁又敢去讨论这位魔族真正的下场呢?
说到底,汝嫣舒为了送他走,瞒了天下人,这个天下人里,便恰恰好包括了一个没有消息来源的华胥憬。
“……”
谢十六也是愣了,更加吃惊道:“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要冰释前嫌了,要在一起了,马上,我发誓。
阿晋可是是抽风了,它还顺便把我前面的给锁了,作者菌正努力修改,已经努力了一天了(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唧唧)
明朗:我喜欢你
少将军回到客栈时,已是很晚了,街上行人零散,灯笼孤零零地挂着,汝嫣隽和谢逢秋抱着胳膊,融进凉薄夜色,正等待他的归来。
谢逢秋手里还拿了个披风,苦恼而心神不定地蹭着鼻子,汝嫣隽在身旁劝慰他:“没事,你听我的,待会儿就拿披风强势地往少将军身上一罩,让他感受到你火热恳切的关怀……少将军那么好说话,一定会原谅你的!”
华胥憬走散之后,谢逢秋万分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