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今天下午可以来接我……送我回爷爷家吗?”
急促的刹车声。
“有个孩子被摩托车撞了。”
受伤, 奔跑,医院。
母亲的耳光与愤怒的眼泪。
“你怎么能偷偷带他出来,又放他一个小孩自己回去?!”
“我……”
其实知道不应该这样做吧。
只是心中那一刻突然升起的憎恶和嫉妒,让他想,反正弟弟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少一个哥哥送他回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昏暗的泪眼中,他看见病床上的小孩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小孩闭着眼,似乎在呼唤他。
“哥哥……”
他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流了下来。
再后来,爷爷奶奶赶来,和妈妈争吵,划清界限,说两个孩子再也不要见面。
分开的手。
后来父亲破产,父亲出国,被爷爷奶奶抚养,被带到其他城市。
再后来,在电视机和广告里再次遇见和不断看到的,过去的兄弟。
或许是因此才选择成为一名记者的吧?懵懵懂懂在志愿表上写下的专业,心情复杂始终不敢去见的弟弟和母亲,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并选择继续、看起来也不会有任何未来波澜的普通人生。
不过普通人生里也许也会有一点亮色。
比如在未来与弟弟突然地重逢。知晓他想背着母亲去演话剧,知晓弟弟与母亲难以对彼此释怀,用当记者时学来的多年经验化解两人的误会,偷偷买下弟弟的话剧票送给母亲,让他们给彼此一个惊喜,让他们终于能与彼此和解,而自己,也终于能忘记那种混杂着嫉妒、悲伤与不甘的愧疚。
而且要在采访时对弟弟说出那段想了很久的话。
“不成为大明星也可以。就算人人都认为你有天赋,就算人人都认为你享受并浪费了教育资源,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你生来拥有天赋就应该成为明星,获得资源就应该成为明星,认为你不成为明星是辜负是浪费,嫉妒斥责你浪费资源,没有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但永远,任何时候,只要你不想成为大明星。”
“都可以。”
多年前的某一天。
喻容时又在录音室里。
名叫“易晚”的学生坐在高中的树荫下。
池寄夏背着母亲开始演出。
曾经的女演员池秋最终还是来了。她拿着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话剧票,凝视舞台中央痛苦、挣扎、却又无比真实、光彩夺目的小儿子。
她走出剧场,百感交集。在广场中央,她看见一个未接电话。
有一条来自大儿子的语音信箱留言。
可这时候谁会想去听留言呢?她隻想立刻回拨回去,对这个被她忽略了多年、又因为那场劝说冷战了两个月的的儿子亲口说一句谢谢,和一句对不起。
于是她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与此同时,一条街以外,一个人影从大楼上跳了下来。
他的影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重力加持着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身影,只要超过光速,所有时间都可以回溯。
可他没有。
“砰!”
“什么东西那么响……”广场上有人说。
川流不息的大街停滞,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停止闪烁,人们停止聊天。
整个世界像是齿轮被卡住了一瞬,旋即,恢復正常。
就连刚才抱怨的人也继续行走。
就像是什么异常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一个异常。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稍后再拨。”
就在“砰”声响起的那一刻,听筒里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与此同时,后台。
池寄夏在满身大汗中脱掉了戏服。
“……夏天,好长啊。”他眯着眼,高兴地笑,“是不是啊……”
他顿住了。
“嗯……?”
“我刚才是想和谁说话来着?”
“……好像只能是系统了。故意拒绝它的帮助来演这个,系统不会生我气吧?”
……
易晚在漆黑的巷道里奔跑。
他不能回头,不能停下脚步,因苍白的月亮正注视着他。他向树影下跑、向建筑物里跑、向每一条他曾经熟悉,但又已经因为几年的改修扩建而不再熟悉的街道里跑。
——不能被月亮抓到。
深夜的老城区安静得渗人。在转过一个弯时,易晚的脚下拐了拐。
绊住了。
他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建筑。
熟悉的筒子楼。
月下黑影中的、他的叔叔婶婶的,曾经的家。
衬衫黏在身上,被冷风一吹,透骨的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甩掉了。天空阴阴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