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烈本来正一屁股坐在背风处歇气,听到了赶紧跑了出来,他们离得遥远,伏烈却感觉那二人气氛似乎十二分的不同寻常,忙不让他禀说:“快别叫了…回来,伏柔。”
天君向上看看,然后对太微眨了一下眼,笑道:“你看看,我早说了坏事传千里,大天帝陛下,就非要大庭广众下跟我闹个子丑寅卯?”
此时,一群怪奇鸟兽从头顶飞过,扑棱翅膀声音略大了些。天君下意识想将人揽到身边来护着,但太微的反应岂是“冰冷”二字可以囊括。其崖岸崭绝,倒把天君顶得一愣。
天君笑道:“央你停嗔息怒,恩开一面,海函万一。哪句不中听了,你不知道,我是粗人说急话。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要出来,万事由我替你做主,这句话不对了?还是劝你不要对他九天雷祖农夫救蛇,这个典用错了?唉,罢了,跟我多说一句话是不是都委屈你了?我自掌嘴巴吧。”
“真不理我了?”天君的扇子系一块汉白玉,玉坠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重复一句,说不清是个什么神气,“你不理我了。”
“那我可真打了。”鼻尖碰了碰他,显得没精打采,“好,凛遵照办。”
太微终究还是捉住了快到腮边的手腕。
“既然这般舍不得,怎么就咬着不放,为了一点瓜田李下之嫌,非说是我作孽。”天君戴着扳指的右手神鬼莫测地一翻,背到身后去,才接着道,“若当真若此,我还乔模乔样地同你面前装什么幌子?”
说得越发恓惶了,语露气怯:“我这点胆子,谅你心中不最有数?若真是我,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隻消你把我看上那么一眼,我心里早就捏成了一团,还架住尊口再训斥?”
可是眼前的这位天君神光烨烨炫人眸,除他之外,能似方才那般如鬼似魅,杀人无形之中,乃至驱轮日月的古神,难道还有第二个人选吗?
太微这会如此疏远,也不是全因为此等疑心,还有是看这场风波又吓人又出奇,而天君尚能此般诙谑,情度这样潇洒,说话如此乖滑。他多少出死入生手段,他的法力分明能使天下焦枯一时活,那是股掌之间的事情。可是漫说没有阻拦刚才那场人祸,灾劫过后,他也根本并不把抚绥众生之事挂在心上,好像都是茫茫大荒中一点微尘罢了。
重重怀疑不由又现上心来,太微复道:“若稍有人心,亦当知过。”
这一句话钉得铁实。天君整个人都仿佛沉寂了一瞬。
半晌才笑了一笑,他看太微时言语时笑,但这一声笑全然不同以往,像是些许自失。手指穹苍道:“我降生上表天日:若有虚言,雷劈了我。当受犁锄之厄,触首市井,流血而亡,被你太微挖心尝鲜,当仁莫让,九陨不悔。”
如此狠厉毒誓,太微怎能不听得心中如朔雪乱天风,忙止住了他。太微眉心蹙结,似自语道:“青霄白日之下,竟有如斯之咄咄怪事。扑朔迷离竟至如此,岂是小可之事?君以为何?”
“三千世界之大,又岂我一人变化无方,去来无碍?移花接木,换月易云?你气糊涂了,怎么掰不清这一条。”天君说这话时,见他肩上落着一片花叶,便伸手替他摘去。
真是提纲挈领的一句睿断,一箭中的。“万讫灭”这三个字蓦地闯进心头,太微焉能无动于衷,像不胜其寒地握了握天君的手。
“怎么了?”天君让他贴着胸膛,“是要查验查验夫君的心跳快不快么?”
许多琐碎思绪接应不暇,也都追溯不到那么深,况且如今情势,不观望又有什么指望。太微只能道:“公敏人也,此言开我茅塞多矣。”
“嗯……”天君摇头,仿佛含着一枚苦橄榄品嚼,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模样,苦笑着叹了一声,“那你还在猜疑我。”
“何出此言?”
天君仿佛话没说尽似的,又靠拢了一些,将太微尽笼罩在深深的目光下,才道:“那我都不是‘卿’了。”
众生横身危难之中,太微正在一心系拯溺扶危的大业,都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
而天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慢慢抚摸着一朵姿态横生的花朵:“卿若疑我,也该早疑,也要一疑到底才好…”身上的气息前所未有地透过来,让人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说话声音很低,幽幽地像从远处传来。
太微看他看着自己双眸出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以为他当真伤了心。心问口,口问心,也觉方才那样指控他,无凭无据,这个存心就有点过苛了。
“卿虑过深了,何自伤菲薄乎?”太微不觉之间莫之所措,“承卿至情,岂生他想。知我心急似弦,但有一线之明,不敢疑卿。”
“嗯,实在这才见得深了一层。那还不承认有些欠些尊重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倒有心请罪,你当得起我一‘拜’么?”天君神色好看了不少,把他腰一搦,双臂力气极大,几乎将人揉碎,耳畔的声音却是温柔带笑的,“胆气很豪啊,谁撑着你的腰?”
“嗯,是谁呢?不亲眼看看,总是不大放心。”伸手碰了碰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