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梅花疏淡有致,太微拥毳衣看雪,拂弦轻揠三两声,道:“尔子母伶俜萦苦辛,凄断百年身。是以天道如何,吞恨者多。然经云:‘尘沙千万劫,劫尽道长存。法轮无住脚,因果再生缘。’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不若…‘再缘’二字,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季瑶听出他不止在指骨肉情,还说的是竹马一见终无缘的那位少年郎,听罢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谢先生…‘再缘’亦谢先生…”
天君双手按膝,倾身向前,听着眉蹙不已,但是当太微征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天君扇子一挥,兴致勃勃地缓评细品,叹道:“好极!‘缘’之一字,真乃十方世界最灵物。”酒到唇边却不就饮。
言罢,却被无须紧紧揪住衣角,无须看到他拿着过去也五冬六夏不离手的扇子,更鼓起勇气挺起腰来,昂然道:“你要是现在厉害了,千头万脑的人,好事做干净!怎么不改改生死簿,让人多活两年?”
他与季瑶本就认得,一半是善心,一半是想看看天君的能耐。
还不等天君回答,季瑶却已抹了眼泪,摇了摇头破涕为笑,颤抖的手抚着怀中孩子柔软的头髮,眼神却是发空的,像是在说着一件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谢谢小神仙的好心。只是如今我只有一桩心事未了,只求看到曜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便求去黄泉下陪昊哥了,好过又害了他下一辈子。”
这话令人不解。太微道:“试说其详。”
季瑶道:“说来先生要笑了,只是从前我们小时一起长大,有个算命姑子说过:姻缘已前判,今生必可以得完聚,但我们二人的福是系在一处,加在一块总等一样多,那祸也是这样。此乃箕豆甘同命,患难相流转。都活在世上,就都过得不好,终会是和病和愁,成梦成烟。但我若早早去了,倒能成全他下一辈子美满……所以,我说好过,世世生生负卿卿……”
她说得十分动情,无须不禁听进去了,莫名看了看太微,太微更无别语。
此时屋外一个明闪,青天白日响个大炸雷,狂电须臾便到。
只见这位九天雷霆枢辖之正神,变化龙体,乘流火出入三界,带铜头铁面百万神兵,手提着半死不活、时死时活的魅魔当做参谋官,地毯式搜捕了太微三天三夜。
终于,锁定了这片界域,站立天穹,金甲生赤色,战袍长红云。
朱陵这两天四方打听了些,倒比无头苍蝇只顾狠找的应元,还倒知道一点更多的过节儿,窝里斗真是家门不幸!生怕捅了天大漏子,忙抢上一步拉住他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左圣右辅相煎何急啊!”
“什么左圣右辅?天有二日?国有二主?本神劝你息了此念!”不提这个词还好,提了应元隻觉自己堂堂右辅,那日竟像个呆子般痴痴茫茫地对望着,任小九阵前大摇大摆地逃走,深感受欺受辱。
“今日本神必收了这一对魑魅魍魉!”身后亲随铁铸似地一动不动,雷轰般答应一声,群情激荡。
“不如回去相机做些安排,不管怎样,有备总比无备强。”朱陵说着,有些气短,“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愈亲则愈离,走哪都是这个理儿,殿下啊!”
应元顿时虎起脸:“本神迎他什么?本神亲他什么?”
朱陵被他单独拎出来这两字质问,脸上老肉一抖,有些犯嘀咕了,也不知答什么。
应元跨火龙金睛猛电,捧烧火光万里,极目照见屋内的光景——太微坐在琴案边将五指轻轻一舒,瑶琴便清越地响了起来……
其实狂风之下深压树影移动,哪能看清真切情况,但应元的激怒立时“轰”的袭上心头,瞪着那恨不得一口将他囫囵吞下,对着下头的空气道:“你给本神出来!小九——出来!给本神过来!”
感觉自己狗屎一样没人睬,应元汗毛直乍。猛地一转,抽出身后侍卫豹尾银枪,掷了下去。
应元黑丧个脸,从云头降落在庭院中,围了一片人。但听“哗”的一声,大门打开,伏柔伏烈一左一右,满树叶子不分先后地落了下来,然后无须从石阶上跳下来了,就没下文了。
“小九呢?”应元眯着眼。
“这有点明知故问了。”终于,屋内步出一个石青袍子的高大男子,资质丰粹,举止闲雅。天君道,“既要找的人已经来了,还需要寻旁人吗?”
他没有散发出什么威张炽盛的神力,但隻这气度就真似一位高步层霄的天神王尊。众天兵下意识都摸了摸双肩,像无端挨了打,抚着肩头在那边忍痛。沉重的压力在宁静中无形地加强,迫得众人透不过气来。
应元左顾右盼一下,看到同样惊愣在那里的朱陵——这老头马上闭了眼像瞑目打坐。
应元想不到事情竟是如此开场,冥冥中有点不好的知觉,但就是他妈的看这淫贼不自在,嘴巴比脑子反应快,挑衅地瞧一眼,仍一口顶了回来:“就是你?废话少说!你敢与本神战个几合?”
这时犬扼偷偷迈上前来悄声说:“雷祖大帝小心!奴才细细地查过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