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替天行道,用得着如此鬼祟?”应元扳了扳正虎头腰带,回头看他,“怎么,丈公不去?”
可韩道:“但有稍尽微劳之能,何以怯阵。只是末技傍身,只有一念住清虚,烧香、点茶、挂画、插花,享爱四般闲事,便是极乐了。何似殿下脚踏沧海,头戴昆仑,英风盖世,一生事业正长,正所谓:风云会龙泉,有剑何灿然。”
“风云会龙泉,有剑何灿然!”应元重复这一句,声音雄浑震慑人心,“说得好!丈公谦虚了,本神看丈公高明隐达,是逍风而内有厉骨啊,何不偕赴助本神一臂之力?”
可韩食指中指夹着棋子向前一推,落在“一一”位上,笑道:“只是苍舌老翁,年齿老大,无力赏花,哪里敢扰殿下闻香识美人。”
应元觉得他嘲得极是点子上,这个点永远不会过时、腻味,便相与大笑,欢乐倍常,心情大好就好说话了:“那好,来人!给丈公在南天门边上掇把椅子,等我提小九头回来见,看他敢行抗捍,隻恐怕明日大雨他坟站不住了!”
妙善没特意说出卫璇性别,导致应元道的是:“至于那淫妇么,也暂寄下项上人头!”
更冷笑道:“本神去瞧瞧,是甚姿颜三界第二么?”
可韩想了想还是说:“那斗姆元尊娘娘那里……”
应元心中惊雷一响,这倒是个问题,万一途中还没拿住太微把柄,斗姆问他为何不在燃灯捻香,怎么说呢?便问在旁亲信:“上一回母神找本神不见,你们怎样说的?”
左右答曰:“读书过勤,忽然眼盲。”
“好,这个好极。若问就这样讲。” 应元稍冷静一点,也觉是该简兵以行,以防变中之变,不可不慎,但身边的得力干将都正坐安边境,一时没好的随行人选。
可韩道:“吾有上将名 ‘大黑天’,可为殿下驱走。”
只见门外来一极其魁梧男子,他身色黑蓝,遍体发出烈火光焰,手拿三叉戟,头顶以蛇束头髮,脖子上有一条大花蛇直垂下来,手腕和踝骨也都缠着黄白相间的蛇。
应元看他如此狰狞相貌,便满意应该是个可用之才。忽听圆镜中的妙善扑通一声,盈泪跪倒在地:“可韩大帝大慈大悲,九天雷祖溥济溥度!”
应元没空管她古怪举动,等不及把锁子连环甲披挂齐整,可是衣发稍有凌乱,云开日出的第一道阳光照在脸上,反而更显桀骜强悍。忙去之前,还问九天采访真君那里打点如何了,可韩上辇还宫,笑说码已注得又实又好。
应元一瞬便驾云走五七万里之遥。这位至尊的雷神一去,上三天霎时间云雾相连,阴霾四合,笼罩万峰。
闲裾牛海遥觅珠 惊猿马夜喧窜树
虞渊本身是一大团扭曲的空间,魔气上蒸而液化的过程中,将界域挤出一个个突出的小泡。在这里,时间流逝得没有规律,忽而极快,忽而极慢,无法兑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那般的定数。
所以应元才十分着急,生怕去晚了一炷香,小九都又重新投胎了。
坐羲和的车过去是最快的,但因应元路上优质表现,羲和屡次罢鞭。你知道我是谁?我管你是谁!类似对话往复数轮。经过玉隆腾胜天的时候,云层低矮,两人怒声各自又大,下面人听得一清二楚。
日车在斗争中剧烈颠降。虞渊外围的地上,犬扼早已率众将士跪拜迎接。
从接到命令到等来雷祖,虞渊只是过了半个时辰而已。如此仓促之间,他们还是成功组织庞大而严整的接风典礼——
角响万鼓齐,气壮长鲸失,众力士壮声唱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大帝!腰悬白刃,手执青钢!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大帝!把百魔驱!讚纳摩,讚南无,把千魔剿!把万魔亡!讚喃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大帝!”
因羲和事,应元铁青着脸不发一言。众人眼中,只见九天雷祖目光冷静地看着大地,不怒而威,无言而慧,故而讚歌更加高扬,海啸似一波拔过一波。
这是一支东拚西凑来的乐队,磬师、钟师都是路上抓的满脸胡须的异教徒,筚篥与羯鼓声中,配合一众粗汉的歌声,成品效果可想而知。
这时忽听应元那里传来不明声音:“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依旧是那个男声,这回辨得清了,是从应元眉心那株紫珠洋金传来:“太难听了!我的耳朵,毁掉了!快停下!”
应元用食指在眉心一拭,就将这声音彻底封闭在识海。而长居在那里的,是上三天的大司乐,名叫雍泮,三界数一不二的乐痴、乐癖。传说他恶于记住没有美好音律的任何事务,包括自己的名字。
现在这个代号的由来,是上三天的两座最高乐府“辟雍”、“泮宫”合成的。他认为视觉和味觉会影响到对音乐的鉴赏,甚至用艾叶熏瞎了双目,用长针刺穿了舌头。
“六元儿!你是音乐的仇人!你是智慧的大敌!你是众生的祸灾!”雍泮大叫,他说什么都像带着咏叹的意味,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尝试对格律、曲式结构及音阶的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