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已,将两件小物分系于自己与卫璇腕上。记得卫璇说过,此二宝能够互相感应。倘若一日心期幽灵,精诚苦尽……
正垂目追思之时,却听门上咚咚声音。
是东华大抵是多饮了几盅,有点放形。寒簧捏着一把汗紧跟在后,为东华披上风衣,东华却不允他进来,走进来的几步路扬着脸不睬人:“说谁呢喝多了!”
他这座小院也有不少“道训”,瓜棚豆架下,两根大柱一边写“早须烹取太阳酥,吃着元神永不枯”;一边是“逍遥常饮月魂津,灌溉灵根道德新”,此时十分应景。
东华本来就不修边幅,这下更倒了进来,七仰八叉瘫着,手指不断戳捣檀弓。
看似完全忘记刚刚才发生的口角了,勾住檀弓的脖子,像个没事人挤眼道:“何妨同坐一醉呢!”
檀弓心中正如此堪嗟,怎么可能引起御酒的兴头来。
而东华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痛快地直“嗯哼嗯哼”。
东华一手撑着头,侧躺着半张开眼。拂开檀弓递的解酒茶,竟将手插进了茶盅里头,烫得手一缩:“说了没醉!…不还认得你,是太微么……”
颇有些撒酒疯的意思在,莫名开始纠结下午的荒唐问题:“那你呢…来…再说说,别和我打模糊儿,认得我是谁么?”
檀弓这时正在那铃铛上种养梵字经文,用力至深,笔画的凹痕似也流动着莹莹的光芒。却被东华夺了笔去,隻得作答:“木公。”
东华不乐咂咂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檀弓又答“东华”、“东主”、“东王”,皆被否了,终说:“东王子。”
忘形之间,东华笔上的墨汁淋得满袖皆是,这才大悦:“对头!对头了!”
但是转而举头仰望,似乎一扫他那因循懒惰的神态,颓然半卧,东华道:“想当年在无量福地,你是慈济子,我是东王子,没什么帝啊圣的,日子可真比现今快意一百倍。”
檀弓默然片时,才道:“造物不可覆。”
东华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却又不知怎的笑不出来,丧气地摆摆手,道:“不追忆也罢,想这两名字也来气。我们隻带个方位、数字的,应元何等鼎鼎出身,也就配叫个‘六元儿’。’慈济子’三个字,可是元始天尊金口亲赐的,隻独你有。十分钟爱,妒死我也。”
檀弓从未闻他如此匪夷言语,微有诧然。幸东华很快以解嘲之言接上:“我是恨啊!恨无人不爱你敬你。哎!最恨不过的是,我自个最没出息,也不能外。”
东华歪起身来趿上鞋,满咽三杯后,殊觉无聊,取出一卷东西在灯下晃了晃。是他把玩起檀弓那份答卷来,已被他揉得皱巴巴的。朗诵那第三问:“心有名乎?”
檀弓目中含有黯然之色。因此不经意之间,忆起昔年他与卫璇道“有心”之论,而今别后相思复何益。
东华不知其情,但是歪打正着。在挖苦、揭短檀弓方面,向来所向披靡,道:“我还不知么,你这一副就这么死不像死、活不像活的样子…自然,自然是因为我们大天帝现在有了心,心不止有名,还有整整七个心、整整七个名!”
袖子轻快地一甩,快唱起来了:“是仗托琴心,挑动芳心,咒誓铭心,疼热关心,害死甘心……有人负他身心,他也舍不得尖刀儿剜人亏心…”
东华笑够了,便只顾夹菜往口里送,没有更进这个话题。吃饱了东倒西歪,檀弓附身挽他起来,他就挨着檀弓躺倒,八爪鱼般伸懒腰,半发梦话又突发奇问:“……太微,那要你道一个真心。我待你好是不好?”
“如何好的?”东华左右各在他两耳边打个响指,“举个例子,举个例子……”
檀弓道:“尔弃东宫而偏居南隅。 ”
东华很满意这个回答,不住大幅度点头:“是了……你这人姓管名得管,总是抢出头行正仗义,免不得落了三病两痛。积年下来,就有畏寒怕阴的毛病。我说东边暖和,日头盛,宝养元炁再好不过。便三请你搬家,我和你换,到南边呆着去。”
东华帝君号东主,却住在离权力中心北斗魁最远的南沧,缘由便是此了。
檀弓道:“木公高情,我必报谢。”
夜里天空忽地一道急闪,将室内外照得通明如昼。
东华挺了挺身子,缓缓举酒,一饮而尽。精神有点委顿,浮了一个几乎觉察不到的、不凉不热的苦笑,谈得那样平静,像是数说与他丝毫无干的事一样,却闭目道:“谢什么?怪我从前亏欠你得太多,将来也要亏欠你。不偿一些,我怎么过意得去呢?那才叫现世现报…… ”
檀弓更为惑然。东华却忽地搭眼一瞭,解颐大笑道:“看来你圣人海量,不记得从前我同六元儿同伙,把你那金莲台换成麻饼墩子,在你课本上画大鹅了!”
进爵得志便猖狂 解甲无一是男儿
当其夜,东华面上始终肃然不允。但是翌日一早,便大笔一挥,将檀弓划去了雷部。
可是还没出东极妙严宫的大殿,便撞到了小茅君,面色颇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