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额头几乎贴在地面上,整个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魏国三代雄主他都曾辅左过,太祖雄猜无度,疑心既杀,先帝倒是给了司马懿功成名就的机会,短时间内官职飞迁。而曹睿则是刻薄寡恩,对人心的算计跟防备,甚于曹操。这让司马懿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心怀恐惧。
曹睿见到司马懿进殿,强撑着坐起身来,虚弱地说:“朕唯恐不得见卿,今日得见,死无恨矣。”
司马懿苦笑道:“臣在途中,听闻陛下圣体不安,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至阙下。今日得睹龙颜,臣之幸也。”
曹睿咳嗽一声,“爱卿归来既是好事。”
若说表演,在场除了太子曹芳年幼,情谊坚深是真哭之外,余者皆堪称影帝级表演,皆落泪擦拭眼角。司马懿再次抬起头来,已是老泪纵横,快步爬至近前,呜咽道:“臣辜负陛下圣恩,未能平定辽东,恳讫一死。”
曹睿虚弱不堪地说:“辽东……公孙氏,气数未尽,无需自责。朕大限将至,不待人间。爱卿留此有用之身,辅左幼子成才。”
司马懿涕泗横流,好似要哭得把气儿都掐断了似的,颤声道:“陛下勿言不吉,臣恨不得代陛下受苦。”
曹睿轻轻地挥了挥手,“召他们进来。”
内宫当即引侍中孙资、刘放,大将军曹爽入得殿中。
曹睿瞧着眼前的司马懿,又瞧着曹爽,目光又落在曹芳身上,颤声道:“昔日刘玄德在白帝城病危,以幼子刘禅托孤于诸葛孔明,孔明因此竭尽忠诚,至死方休:偏邦尚且如此,何况大国乎?朕幼子曹芳,年才八岁,不堪掌理社稷。幸得太尉及宗兄元勋旧臣,竭力相辅,无负朕心。”
在场的五人无不颤动。
曹睿向曹芳使了个眼色,曹芳依询父亲的指示,走至近前,抱住司马懿的头颈。君臣二人抱头痛哭,俨然一副君臣童话。
曹爽在一旁手足无措,可除了跟着哭上几声,想有其他的作为也来不及。
曹睿盯着司马懿,张了张口,“愿太尉勿忘幼子今日之情。”
言讫,口已不能言,只发出荷荷之声,举着的手也垂了下来,摔在床沿边,两眼失神,登时气绝身亡,驾崩于景初三年,年仅三十六岁。
众人无不大震,恸动大哭,整个魏国都陷入了悲伤之中。
国主驾崩,少帝曹芳八岁登基。
在祭天大典上,加司马懿、曹爽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此时两人一身缟素,各怀鬼胎。而这一场关系着魏国未来的形势,宗室与士族之间的波澜斗争,也由二人身上徐徐展开。
——
身处辽东的公孙修得知曹睿驾崩,太子曹芳登基,按照仪制送去了文书安慰。
曹睿一死,魏国的王室只剩下孤儿寡母,曹爽作为支系皇族做到了辅政大臣的位置,毕竟是孙资的一己之私给推上台的,目的是将曹宇等人挤下台。可扶起的另一个辅政大臣是司马懿,这可就要了老命。
司马懿何人?擅长隐藏和伪装的顶级谋略家,凭曹爽是玩不过他的。
不过这样也好,意味着辽东算是能得到一段时间的宁静。
四月冬雪融化,万物复苏,安排在襄平、辽隧、辽口一带的兵户也加紧赶工,按照邓艾的划分为六十人一营,各自耕种,也疏通了辽水,引来灌既农田。开荒是项大工程,前一二年都不会有什么收成,不是短期可以获利的。
邓艾上奏道:“以目前的三万人屯田,按十分之二轮休,无战事则兵户屯田边境,有战事则可拿起兵器戎卫。将来王上出兵幽、冀,沿途的粮食运送便可以省下百万斛。”
公孙修点了点头,幽州的毌丘俭还留在那镇守呢,说不定哪天就偷袭燕国,要做好防护的准备。突然之间,他就联想到了什么,笑道:“士载认为,我燕国造水师船舰,跨海迎敌,如何?”
邓艾眉头一皱:“造船舰?”
“那是当然。”
公孙修认真道:“昔年孤的曾祖占据辽东后,曾造船越海,命大将柳毅夺取东来诸县,只因当年曹操派张辽收复青州海滨一带,被烧毁大量的战舰楼船,辽东水师才从此一蹶不振。”
邓艾恍然大悟:“王上的意思是,要造船为今后进攻青州做准备么?”
“不止是青州,最开始攻占的地方,可以是青州。”
公孙修以手指了一圈,辽西郡、右北平郡、渤海郡、东来郡,笑道:“以沓渚作为军事要点,建立水师港口,只要水师足够强大,进攻最近的东来郡,隔海相望,最狭处仅有二百里不到。可扼住此地,则内海诸郡沿岸几百里内的百姓,皆可掠其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