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抵达辽口的魏军大营,司马懿迎将出来,命胡遵为五万援军接风洗尘。
毌丘俭跃下马来,拱手道:“太尉别来无恙,在下可算是来迟一步。”
司马懿摇头道:“老夫在此独木难支,有仲恭前来相助,大有如虎添翼之感。”
毌丘俭并不喜司马懿的为人处事,平静道:“太尉过奖,同为天子号令,北征不臣,互相扶持也是理所应当的。”
司马懿笑而不语,他当然看得出毌丘俭的戒备,此人名望甚高,是魏国难寻的良将之一,常年负责镇守幽州,以防辽东、高句丽、鲜卑等势力,更关键的是跟当今陛下的私交非比寻常。
征伐辽东也是毌丘俭上书请求的,此战役不仅关系到辽东边患,更关系着陛下载入史册的千秋万代的政绩。
魏国的太祖武皇帝曹操的功勋自不必说,自起兵反董卓以来,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败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建立整个魏国的庞大基础根基,生前并未称帝,只称魏王,死后才被追封为魏武帝。
先帝魏文帝曹丕则以正朔之名,从汉朝手中接过了四百年正统的禅让,铺平了魏国的基业。
曹睿作为魏国的第三任皇帝,贤能精明,多有谋略,盖有太祖遗风。毌丘俭认为曹睿登基以来,还没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而在位期间如能平定辽东,不仅免除边患,也可在青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毌丘俭道:“听闻太尉被公孙渊所围,又被东吴截击,征辽一役打得凶险万分。”
谈起这个,司马懿便觉心情不好,他一生中算无遗策,碰上诸葛亮都没如此狼狈,苦笑道:“燕贼善谋,奇兵连出,老夫险些着道。”
毌丘俭闻言也不由得心惊,说道:“公孙渊竟能如此厉害,连太尉这样的社稷之臣亦奈何不得?莫非可比诸葛亮、孟达等辈?”
司马懿摇了摇头道:“不是公孙渊,老夫自率军北征,只视公孙渊一人为敌手,没想到此人的儿子非常了得,所用奇谋诡策,老夫也接连受挫。眼下此人已代其父执掌辽东,恐怕更加难以克复。”
毌丘俭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听说公孙修一路上伏击司马懿,巧妙引魏吴两军交攻,尚且回师解襄平之围,偌大的辽东俨然成了他一人迂回的战场。
眼看正月出征辽东四万大军,如今也只剩下万余残军,毌丘俭叹道:“当真可惜。在下跟此人多有交道,公孙渊为人刚愎自用,本可传檄而定,现如今由其子执掌辽东,局势变化更加厉害。”
司马懿轻笑一声,澹澹道:“那也不必如此,公孙氏毕竟地处辽东,老夫这一战虽未有效制敌,却也拖得整个辽东民力大耗。以我之见,长达五个月的战争,已拖得整个辽东一境,人不解甲、马不释鞍,辽东最尔之地,不可长久,这是无法改变的。”
毌丘俭深以为然,说道:“这倒是不错。公孙修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足虑。大军自向襄平进发,结硬寨、打呆仗,步步为营,也能将其一举瓦解。”
嘴上这么说,毌丘俭也深知若是不能早日平定辽东,魏国的边患更甚,潜在的敌人也不止辽东公孙氏一人,还有西蜀刘禅,东吴孙权。
当初陛下提议由太尉引兵四万大军远征,朝中便多有质疑跟反对的声音,原因无他,长途奔袭的每一步都是巨大的消耗战,单单说运粮这个问题,百斤粮草运送到前线都只剩下二十斤不到,沿途运粮的辎重部队往返之间也是人嚼马喂的消耗。
年初司马懿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百日平定辽东,往返一年可归,把曹睿乐得命百官一路相送出征,给足了司马懿的风头与面子。
现在又增兵前线五万援军,无疑雪上加霜。
西蜀还算安定,自从四年前也就是青龙二年,诸葛亮病死五丈原,蒋琬继其位执政,以“元帅新丧,远近危悚”为由,进行内务整顿,暂停了北伐。
可今年魏国远征辽东无果,蒋琬已进驻汉中,大有趁机骚动的迹象。
东吴的孙权已筹备进攻合肥的计划,规模不下十万之众。
不能速战速决,对毌丘俭、司马懿来说,即使最后收复辽东,后果也是魏国所难以承担的。
五万援军当日下寨,建起大寨壕沟。
司马师一路上都在担心父亲的安危,眼看父亲安然无恙,晚上两人在军帐中悄悄议事。
司马懿睡眼惺忪地披衣坐在胡床上,轻声问道:“师儿,这么晚了,有何重要的事?”
司马师瞧见四下里无人,凑到父亲耳边,低声道:“孩儿有要事禀告,此时天知地知,决不可有第三人知晓。陛下……可能快不行了。”
半夜二更被喊醒的司马懿还打着哈欠,一听到儿子说出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