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陈冲将设立护乌桓中郎将一事提入尚书台,经台阁议论,朝中最终通过此事,只是人选却迟迟不能选出。毕竟此任不仅要安抚乌桓各部,还要面对公孙瓒与袁绍的压力,若非长袖善舞之人,实在难以把握事态。而如今朝中这样的人物却是不多了。
毕竟早年的护乌桓校尉,多从燕人中挑选,但自刘虞隐居以来,州府中与乌桓各部有旧谊的,要么挂印而去,要么往南投奔袁绍,少许剩下追随公孙瓒的,又因公孙瓒的缘故不能再用。
简雍王邑等人本来议论,是否从晋阳霸府中挑人前往,但往来信件后,刘备也表示没有合适人选。虽说他出身涿郡,与护乌桓校尉府的夏育田晏等人也有旧交。但在凉州王国之乱时,先帝将他们调往平乱,多已战没在美阳之战前,这些年没有联络。
唯一合适的人选恐怕是段煨,毕竟他随董卓多年,既参与过平羌,也参与过攻伐鲜卑,去年还救援过公孙瓒,无论资历和人情都很合适。但他如今驻守雁门,提防鲜卑,恐怕短时间无法抽身。
如此情形下,最后由陈冲拍板,以晋阳王凌为护乌桓中郎将,又从晋阳霸府中调高准、何萘平林为副使,同往乌桓。王凌身为王允之侄,为使能显朝中重视,高准与何萘平林二人常年生活于并州,与匈奴各部相熟,而乌桓本与匈奴习俗相近,想必也能处理,不至于出大的错漏。
但考虑到董昭此前所言,陈冲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故而令王凌出使之前,陈冲令他先入府中,叮嘱他道:“此次招抚,能招抚蹋顿固然最好;若蹋顿不服,你就临机应变,招抚一些小帅;如若这也不成,至少也要明了乌桓各部情形,周遭地理。”王凌知晓这是重任,面上极为沉重,陈冲便宽慰说:“不要怕,朝中有我,放手去做。”又强调道:“但无论如何,不要失了朝廷威严。”
四月春夏之交,王凌准备完毕,持节自长安北上晋阳,与等待已久的高准何萘平林二人汇合。高准此时已年过四十,神色已露出些许老态,但身躯依旧显得雄壮。而一旁的何萘平林则刚满二十,虽然年轻,但自当户死后,他继任何萘骨都侯,几年来处理部中杂务,也颇有领袖风彩。除去他们三人外,刘备还从晋阳府中拨出两千兵马,以供驱驰。
三人相见后商议此行要害,都以为如今虽设护乌桓中郎将府,但实际上全无根基,不过是一次出使,出使有成,才能再谈立府事宜。而要出使有成,无论如何也少不了公孙瓒的支持。他们由此找刘备要了一封书信,从雁门绕道,穿过代郡乌桓,径直奔向幽州州府所在。
刘虞在任时,将幽州州府设置在涿县,但公孙瓒以为涿县过于靠北,并不足以威慑河北,便南迁州治,将治所定在巨马水与易水之间,建城易京。待王凌一行人抵达易京时,只见巍峨的高墙在两水之间拔地而起,每隔百余步便有座六丈高的望楼,远望过去,飞檐层叠好似浪涛不绝,兵士着甲穿行其中,如同行走于峻岭之中。
高准见状也不禁感慨道:“我这些年随霸府南征北战,见过的城池也不少了,但能能胜过如此巨防的,恐怕也只有两京与郿邬了。”然而易京并不止是城防高峻,此城最为独特的地方,还是纯粹为军事考虑,不用负担周遭百姓民生,以致于方圆十里的百姓都被迁走,只有兵士与州府僚佐能够往来。一行人入城之时,只觉满城都是肃杀之气,叫人不禁屏息。
但一行人来得并不凑巧,他们赶到易京时,鲜卑单于轲比能越过上谷,自渔阳入寇犷平。公孙瓒正带兵前往对峙,故而接待他们的只有州府中别驾从事程绪。王凌本来准备启程继续去面见公孙瓒,却被程绪劝谏说,幽州牧心傲恃雄,刚猛善猜,对乌桓叛乱可谓是嫉恨至极,即使他们亲自面谈,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程绪与王凌毫不相干,此时言语自然也是出于公心,不由得王凌不信。但没有公孙瓒支持,乌桓出使一事也未免太过渺茫。程绪看出王凌无奈,便自荐说,虽然公孙瓒难以支持,但他也曾处理过乌桓事务,可以稍作引导。
于是程绪自作主张,将手中诸事交接妥帖后,于四月中旬,与王凌等人一同出发。他们接连渡过巨马水、圣水、沽水,逐渐走到河西走廊的尽头,燕山山脉赫然在望,而在辽西走廊与燕山山脉的交界处,便是大汉北疆最重要的重镇之一——卢龙塞。
也是如今乌桓的王庭所在。
但毕竟乌桓如今与朝廷生有龃龉,程绪建议不要直接进入王庭,而是先至卢龙塞西南角的徐无城内,与当地的乌桓小部联络,代为通报,以示尊重。有此铺垫下,蹋顿再有敌意,也不至于生出大事。
进入徐无城后,乌桓人果然不敢怠慢,先是令一行人在此歇息,次日下午,又是乌桓东王难楼携百余人出塞接待。双方相互问候之后,便一同进入卢龙塞内。
此次与王凌一行人会谈的乃是乌桓四王。自上一任乌桓单于丘力居死后,其子楼班年幼,不能视事,故而令从子蹋顿代摄三王部,这三王分别是乌桓东王难楼、乌桓南王苏仆延、乌桓西王乌延,加上代摄单于的乌桓北王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