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汉军还有十里的时候,前锋的齐汉骑士开始草草进食。因为怕生火引起注意,他们吃的都是冷食干粮。将士饮食的时候,从奴军役们也急忙切谷草把马喂了一次,并将马蹄用牛皮捆扎,甲胃则包好了放在从马上。
接连吃了两日饱饭,齐人们吐出乳白的热气,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而他们的坐骑虽都已长满秋膘,但士卒们还是爱惜马力,一路上只给马儿带着辔头,将鞍鞯等物件都扔在从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牵着缰绳,在山道中穿行。
等他们彻底走出了山道后,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旷野,他们这才停下来,开始穿戴铠甲和为战马披甲。慢慢的,最前面的军官们开始紧张地点名列阵,那些知道大战在即的士卒们,也忍不住开始或兴奋或惶恐地颤抖。经历过战阵的老兵们劝慰新兵们说:“刀柄握稳,打完这一仗,大仗就不多了。”
而在齐汉军士刚刚出山的时候,汉军的侦骑就已经知道了。
汉军在张飞出击之后,就在山脚的崖背处设置了十来个侦骑暗哨。这些侦骑携带了足够七日食用的干粮,裹着羊皮,又在羊皮上压了一层枯草,在这秋冬之际的荒野中等待着。马匹被系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溪流里。
结果就是齐人的马蹄声还在山野中回荡的时候,有名侦骑就反应过来,他抬起头仰望,远远地看见数条火龙在山林间摇晃,立刻从林野中翻滚而出,往马匹处跑去。
只是僵卧在地上太久,侦骑活动不便,关节都彷佛冻住了,竟在上马时不小心压痛了马,使得马匹一声长嘶,连山上的齐人也听到了。有些人以为是幻觉,但负责前锋的军候宋平汉却非常警惕,他亲自带人在山脚处搜寻,看到一堆散乱的枯草,心中暗叫不好,一边催促各军加速前进,一边向兖州牧张方传信。
未久,张方回信,言说他已催促后部,让他们加速赶来,但现在已没有时间等待,下令前锋各部整顿队列,径直攻营。
宋平汉明白他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再打退堂鼓了。只能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在敌军还没有做好准备前,他们率先发起进攻,将敌军驱入泗水之中,他们才能夺得那一线生机。
于是加速前进,在距离汉营三里处的地方,他们停住了。
夜色仍然浓重,大风愈加狂暴,所过之处,有黄土飞飚,扬起灰黄色的尘障,席卷进正成数条纵队的齐汉马队。齐汉的人和马都已然披甲,经此狂风冲击,顿时都旗卷甲歪不复行列。风急处使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不断地安抚焦躁的马匹,等待后队跟上。
待风稍小,前锋的两万骑士到齐后,张方下令列队。他们是由黑山军、白波军、更苍军三军混杂而成,来自天南地北,语言各不相同,但此时得令后,各人都肃然列队。按照战前布置,骑军很快分成六队。
第一队是四千轻骑,由黑山校尉杨凤率领,李飞燕为副将。
第二队是四千甲骑,由前将军何仪率领,郭小贤为副将。
第三队是一千铁骑,由定远将军龚都率领,杨白雀为副将。
第四队是张方本阵,自领六千快骑,以宋平汉为副将。
第五队、第六队各有三千人,分别由大单于独孤去卑与其子独孤蒙逊率领,都由匈奴战法训练,作为掩护。
这便是齐汉的全部精华所在。列阵完毕后,张方在黑夜的火把下眺望,只前后军阵中茫茫的人群都在看向西方,他们怀有怎样的心情?张方不知,他只知道自己的热血在寒风中跳跃得更为激荡。脑海中只转着一个念头:该朝何处进攻?
这时候,前面的斥候传回消息说,敌军正在营垒中来回调动军队,显然已有防备了。但他在往北边二里的地方,看见有腾云飞虎旗,有甚多甲士在周遭往来,可能那里便是伪朝大将军刘备的本阵!
前一个消息让张方稍有失望,但后面那个消息则让他顿时振奋起来,接连问了数遍,确认无误后才兴奋道:“好!好!”。如此一来,骑军进攻的方向便彻底明了了:他们若能冲倒那面旗帜,便代表临淄之乱后齐汉浴火重生。他们若是在此处败亡,那齐汉的亡国就开始倒计时。
张方随即将主攻方向通告各队,各将得知后都无有异议。
在吹向号角前,第一队的主将杨凤传令麾下骑士说:“有死之荣,无生之耻。”
而后一声利响,军号长鸣,似出鞘的利剑划破寒风的怒吼,千军万马一齐咆孝,第一队脱离本阵,按计划向大旗的方向奔驰而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沙尘小了下去,耳边肆虐的风声也渐渐隐去。四周包裹的黑暗之中,开始慢慢出现了昏白。抬头看天,晴朗蓝色的底子澹澹可见。正值拂晓之际,杨凤见西边天穹尚黑,只有汉军营垒中的火炬在眼中跳跃。但在汉军眼中,这些蛾贼的身后,天际宽厚的云层里,却映照出了血红的颜色。
渐渐地,汉营越来越近了。前锋的轻骑在马上取出弓与箭,平静地准备着。马速慢了下来,等到一靠近箭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搭箭远射,而是微微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