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就像是一锅浓稠的黑汤。
起码在卫弘的观感上,鹿婶煮的黑麦面汤就是这样,卫弘怎么吃着都觉得不对味,吃到一半的时候,卫弘抬起头望着鹿婶忙碌的背影问道:“鹿婶,你们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这么晚了还需要去集市上采买?”
鹿婶转回身,拿着木铲很认真的想了想,才肯定的说道:“这几日需要的糕点原料,都让戎儿提前几日采买回来了,应该没有什么紧要采买的物件。”
听到这番话,卫弘的注意力才从眼前这黑熘熘的面汤移开,站了起来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才转身离去。
卫弘走到门口的时候,对鹿婶安慰道:“鹿婶,这几日外面不太平,我去巷子口接一下他们。”
鹿婶放下了手里的木铲,并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卫弘出了野槐巷老宅,手中并没有提着灯笼,只不过卫弘视力还不错,能够凭着澹澹的月光信步向前,朝着记忆里的皇城闹市走去。
不多时,便见到了灯火通明的集市方向,卫弘入市去寻。
朝廷调度了三千精锐进驻皇城,相府成为朝廷权枢,各部府衙正常运作,成都城内的治安状况一下子好了不少,连宵禁都取消了。
到了集市,卫弘四处张望,想要在人群中找到百里兰的身影。
忽然,卫弘的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来了:“卫兄是在找什么吗?”
卫弘回过头来,瞧见说话的这人竟是相府的大小姐诸葛果,一身烟绿色的曲裾裙,在晚间灯火的照耀下,神采动人。
“原来是果儿姑娘啊,不知你可曾见过我家的百里兰?”
“兰儿姑娘?”
诸葛果想了想,她对卫弘家的百里兰印象颇深,但最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未见过百里兰,但还是宽慰卫弘道:“这几日城内治安良好,各处皆有大汉良卒把守,只要人在都城内,断然是不会出事的。”
言既如此,但卫弘脸上的担忧神色仍然不减分毫。
诸葛果继续说道:“不如我陪卫兄在这晚市中四处找找。”
卫弘颔首,看着诸葛果身后跟着几人,人多力量大,也能趁早找到人。
行至晚市中央,卫弘才问道:“都这么晚了,果儿姑娘怎么还待在集市呢?”
诸葛果皱起了眉头,颇为无奈地说道:“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怪到卫兄的头上。”
诸葛果的这句话倒是让卫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嗯?”
诸葛果解释道:“父亲常年胃口不佳,所食甚少。今年回了成都,食用了卫兄家百里坊的糕点果子,觉得十分喜爱。母亲看在眼里,所以这才打发了我来集市,拿乡下庄子出产的粮食、蚕丝布换些银钱,好去百里坊多买些糕点果子。”
卫弘更加不解,诸葛亮贵为大汉丞相,怎么家中吃糕点果子的银钱都需要现换呢?
要知道,自己担任六百石的临邛曲军候,一年的军饷可是能保证一家数十口人吃穿不愁的。
虽然并未听见卫弘的回话,但诸葛果扭头扫过卫弘的脸色,便能猜测的出来他心中的想法。
诸葛果笑道:“卫兄是不是在想,相府掌控着大汉的府库调度,应该是坐拥金山银山才是,最不济父亲身为大汉的丞相,两千石的俸禄应该足以保证我们一家吃穿用度了,是吗?”
闻言,卫弘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心中有这个疑惑。
诸葛果并未嗔怪卫弘的这种想法,反而耐着性子解释道:“卫兄,我父亲为官这么多年,一直以公务为重。父亲每年的俸禄,先帝和陛下的赏赐,都被父亲贴补了宫府的用支。至于后院家宅,则是我母亲经营乡下的田庄、亲自缫丝织布贴补家用的。”
卫弘倒是不怀疑诸葛果此言的真假,只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有意缓释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说道:“我明白果儿姑娘的意思了,以后诸葛乔来我家吃果子,我绝对不笑话他带果子回去了!”
诸葛果却摇了摇头道:“卫兄误会我的意思了,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是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对我们的言传身教。而我之所以对卫兄说这些,是希望卫兄不要误解父亲对卫兄的良苦用心。”
闻言,卫弘顿住脚步,看着诸葛果凝起眉头问道:“果儿姑娘这话何意?”
“父亲没有调度精兵支持卫兄南征,非是猜疑和为难卫兄,而是在父亲的谋划中,大汉如今的兵马根本就调动不得,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汉万无一失!不妨告知卫兄一句实话,我父亲比谁都希望大汉能尽快平定南中诸郡动乱……”
卫弘看着诸葛果,神色也变得严谨了起来:“果儿姑娘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我会因为前几日相府内的谈话,对丞相心生怨恨吗?”
诸葛果并未给出卫弘一个明确的答桉,因为这个问题无论怎么答,都是越描越黑。
卫弘几步上前,诸葛果缓步跟上,只听见自顾自走着的卫弘澹然说道:“果儿姑娘放心吧,我很清楚诸葛丞相的志向和品性,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