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秦阿翁苦无良策,疾病缠身,无法动弹的时候,店小二的妻子,给秦阿翁送来了热汤热饭,还偷偷给了他三百文钱,还宽言说什么‘我那拙夫,是个小人的见识。见秦爷少几两银子,出言不逊。秦爷是大丈夫,把他海涵了。’一来,店小二的夫人,确实是一个贤明的人。这一点,俺程政也敬佩她,确实是个贤德之人。二来,她也是一个极有眼光的人,看得出秦阿翁不是永远窘迫的人,不想得罪秦阿翁。这一点儿,俺程政也是十分敬佩她,有眼光!慧眼识珠!”
“不管怎样,有了店小二妻子的照顾,秦阿翁不仅再次吃饱了饭,身上还有了余钱。‘带了这三百钱,就觉胆壮’秦阿翁后来叙及此事,也是这么个想法。你看看人穷志不短,但短了钱,人的志向再高远,都得趴下去,活得跟狗一样!”
程政对付完了一只黏糊鸡爪,觉得口感很是带劲,接着翻找另一只鸡爪。
趁着这个当儿,他瞥头去看倪土,发现他仍旧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本来想呼唤倪土过来吃东西,但又担心这一正盘子黏糊鸡不够他一人嚯嚯的,也就作罢了。
程政继续侃侃而谈:“也正是有了这三百钱,秦阿翁才有胆上街走动,这才能遇到命中的第二个大贵人。”
“第二个妇人,乃是心地善良的老妇人。由于秦阿翁无意中撞入她的家中,这位老妇人不但没有怪罪,反而看出秦阿翁的窘迫。不但邀请秦阿翁进来烤火取暖,还给秦阿翁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要知道秦阿翁在潞州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店小二的妻子之外,就属这个老妇人,最体贴人了。”
“秦阿翁几乎是含着热泪,吃完了老妇人准备的饭菜。于是,在出门之后,秦阿翁也不禁的感叹,‘惭愧我秦阿翁出门,不曾撞着一个有意思的朋友,反遇着两个贤明的妇人,消释胸中抑郁。’也许正是这两位不相干的妇人,只是本性贤良的秦阿翁,更加感恩平凡人的生活,感恩帮助过他的人。”
“所以,在日后的战场上,秦阿翁虽然屡立战功,终不至于使自己落得个杀人魔王的称号。这要积德于那两位妇人了。哎!”程政长喘一口气,捏起酒壶,将壶嘴对着嘴巴便顿顿顿地灌了起来。
喝罢,常出一口气,呼叫起来:“爽呼哉,爽哉呼!”
“说起这美酒,秦阿翁的良驹忽雷驳常饮以酒,每于月中试,能竖越三领黑毡。白话呢,就是说马很神奇,爱喝酒,喝完酒之后跑得更快更远。明月之夜,能跃过三领黑毡。”
正在奋笔疾书的倪土突然停顿下来,扭头问到:“人人不是说秦琼秦叔宝的坐骑是黄骠马吗?胯下一匹黄骠马,掌中一对熟铜锏,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
“嗨!哪里是什么黄骠马。懋公阿翁有一匹黄骠马。那家伙一身黄杂毛带满了星星一样的白点。此马的白点多位于肚子和两肋处。最主要的是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乃西凉国进贡之宝马,所以别名‘西凉玉顶干草黄’。黄骠马即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所以另有别名‘透骨龙’,是难得一遇的宝马良驹。阿翁一直想要一匹黄骠马却求而不得。只是偶尔去懋公阿翁家,接着探病之际才偷偷骑上去在他家的马场里跑上几十圈儿。那家伙,贼带劲!”
倪土这才知道,小说《隋唐演义》中所记有误,什么“秦琼的坐骑即为黄骠马。原是一批羸瘦又毛长筋露养不肥的瘦马,一日幸得秦琼慧眼识宝马,得此马后不上十月,养得十分肥润,身高八尺,遍体黄毛,如金细卷,并无半点杂色。”乃文人的演绎之笔。
而唐时的《酉阳杂俎》上的记载还是符合事实的,秦叔宝的坐骑并非黄骠马,而是忽雷驳。
“嗨,刚才你说的那些顺口溜是什么?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六府?俺怎么没听过?你再说几遍,让俺背一下。”
倪土便不厌其烦地教了程政几遍。
倪土也有些烦闷了,便放下了毛笔,来到土炕上,盘腿坐上去,端起一碗八宝粥慢慢喝了下去。
程政还在边啃鸡肉边喝酒边背着秦叔宝的那些顺口溜。
倪土有些皱眉头,难道关于大唐这些大人物的故事都是后人大量编纂的,大部分是杜撰胡说八道的?
是啊,鲁迅先生说得对: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
隋唐演义里面的大人物,奸诈的十分奸诈,阳光的过于阳光,正派的过于正派。
而瞧瞧当真的这些人物,哪一个身上没有了匪气,就连程政这个管三代,其匪气都还没完全消亡。
更别说以权势争斗为乐趣的李治家族了。
倪土反复在心中暗示:小心点儿,别被这些人给玩死!
跟这些人打交道多了便能知晓,论科技常识,倪土很是擅长,但论阴谋诡计,倪土就逊色太多,论人性的冷酷无情,倪土直接甘拜下风。
在这个物质不算丰腴,精神财富不算富饶的年代,动脑子整人算是这些权势阶层唯一的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