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鼎孳的话语一落,学子们便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大多数学子纷纷委婉的表示不应该去,原因无他,满汉之别,为一个满清皇帝效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为了一个满清大臣效力,且不说这是结党营私,就说对方身份是一个幸臣,不值得龚鼎孳这位文坛执鼎者折节。自古幸臣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况攀附幸臣的人呢?
龚鼎孳对此微笑不语,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太年轻,历朝历代那些重臣那个不是幸臣?若被冠以幸臣者不过政斗失败而已。
发动神龙政变恢复李唐的张柬之算不算幸臣?六十四岁才得圣恩,一入朝短时间便是秋官侍郎(刑部侍郎)。
十二岁位列宰相的甘罗算不算幸臣?
不简在帝心,任你如何有经天纬地之能,包藏宇宙之志,只能在茅舍中长吁短叹,坐看山河变迁。不说贾谊、冯唐,就算能添为命官,不遇圣恩,到头来不过一州县之任,还要受到上司的欺压,这种情况心中的抱负如何能实现。
至于攀附满臣,南北党争之时,明面上是南北二党势若水火,短兵相接,实际上。那个不是靠着背后的满人以自固,当真以为凭几个汉臣能掀起党争?
但龚鼎孳并不准备纠正他们“幼稚”的想法,这些立志上辅君王,下安黎明的理想的确会让人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傻气。
可也正是这些傻气催生出来的气节与操守是龚鼎孳可望而不可及,是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曾经有,后来失去了,失节投清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开的污点。也正是这污点,让他对名节,声誉格外的看重,也正是这羞愧的心理催生了他之后一切行为的动机。
变节投清的污点时刻鞭策着他,这也前几天年,他任职刑部侍郎期间,屡屡以职权回护汉人,且屡次为反清遗民脱罪,从而得罪顺治,被以钦差的名义,贬迁粤东,在此期间他并没有收敛行迹,保护善类,提携后生,为民请命,与粤东士子主动结交,这才使得他被世人广泛谅解,并得到广泛赞誉的原因。
否则以他身为贰臣的身份,且身处士论苛酷的明清之交,何以能公举为文坛领袖?
所以他龚鼎孳如何忍心苛责这些士子冒出的傻气。
人群中唐甄迟迟没有开口,俨然有不同的想法。对于这个青年,龚鼎孳又是爱极,又是叹极。抱着考教心思他把目光投向了唐甄。
唐甄知道龚鼎孳的用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打开一扇门窗,这里可以看到博尔金的人马。
“诸位请看,这对人马来之前,兵丁纵马行凶,队列不振,包括那名将军在内十三名将士只能说凶狠,不能说强军。现在不过一刻钟,刚才那名领头纵马行凶的兵士已然不再队中,剩余十一名将士,队伍肃穆威严,令行禁止,俨然是百战精锐之师。短短一刻钟,这将军便能逞凶列队,让这些人俯首贴耳,颇有治军之才!”
众人循着他目光,果然看到窗外的兵士老老实实坐在马上,既不啃声,也没半点不耐烦,这不正是兵书上所说的百战之师吗?
而且从听将军的口气说,似乎觉尔察家是以他六弟为尊。能让一个有名将之风的兄长俯首听命,这能耐只怕不是什么寻常幸臣。
唐甄见龚鼎孳神色有些异动,便继续开口:“更何况先生志向乃是安抚黎民,整顿朝纲。呆坐于此,于事无补,只要以苍生百姓为念,管它入身之阶为何物?而许多人也需要先生的回护才能周全,所以学生认为先生应该受邀。”
如果以上帝视角观之,唐甄这分析可谓笑掉大牙,南辕北辙。但要知道唐甄在后世可是号称明末清初四大思想家之一的人,学识不凡,思想深邃,政治上最早提出了纳税人的概念。
他认为天下家国这个概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百姓相信国家这个概念,正是这个理念在维护和巩固这个国家。
国家的财政,军队的兵饷是百姓缴纳的。
朝廷也是因为百姓认这个朝廷,朝廷才得以存在,反之则不存在。
不是当官的在养这百姓,是百姓在养他。
他主张工商皆本,肯定了商人的社会价值,并认为商人的地位并不比百姓来的低,并开始认真严肃的研究了经济规律。
他甚至喊出了,自秦汉以来,帝王皆为贼也的口号,可谓这个时空少数的觉醒者之一。
唐甄之所以得出这个啼笑皆非的答桉,是因为人的认知、经验、以及所接受的信息是有限的,乃至于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正确的圣人明君,人们以为正确的也只是人们以为的。人们总结的规律也只是人们以为的规律。
所有规律定理都离真理还有距离。
而清国这个扭曲怪异的政体能够自洽的运行两百多年,是因为没有聪明人解构这个社会吗?非也,是人们预先设定了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在这天真理之下再多的推演,再多的补充,再多的解构只能是渐行渐远。
这条预设的真理便是儒家纲常,皇权天授。
唐甄的细心观察,没有打动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