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疑跟着他来到僻静处,刘据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和布满黑泥的指甲,心中一阵阵难过不已,“不疑,本宫……先说句对不起。”
卫不疑眼睛一红,泪水涌现,“殿下……您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和母亲斗气,还把弟弟也带走了。”
“本宫说的不是这件事。”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前本宫自顾不睱,与你们接触不多,此事之后……你可愿到博望苑来帮本宫吗?”
卫不疑点点头,“什么苦也吃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臣弟谢殿下收留之恩!”
刘据皱眉道,“什么叫收留?你我本是一家,一家人不要说见外的话。”
“一家人?”
卫不疑抬头看向他,“臣弟……不敢……”
刘据奇道,“本宫是什么凶野之人吗?你有何不敢?”
卫不疑道,“父亲在世时不止一次说过,着我兄弟三人与太子殿下少些来往,免得……传出闲话。”
刘据明白了。
卫青一生谨小慎微,他亲眼见过外戚干政和那些干政外戚的悲惨结局,所以他竭尽全力避免和皇家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平阳公主临终前那番不甘和怨叹,有一部分是对第一任丈夫曹寿。
她与曹寿两情相悦,着实过了一段幸福时日。
可惜曹寿短命,幸福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他的离世而嘎然终止。
另一部分不甘就是对第二任丈夫夏侯颇,他是个花花公子,娶她时就心不甘情不愿,对她既怕又烦,宁可和宫女私通,也不愿意往她那里多看一眼。
到了卫青这里,她确实用了心思。
无论是外形还是品性,卫青都是她理想中的终极伴侣!
可是,卫青却始终视她为主子,对她恭敬有加,爱意……她不知道有多少。
正是因为对卫青倾尽全力的付出,连带着把他的三个儿子也都当成亲生子对待,做为“后母”,平阳公主做得无可挑剔。
卫青的离去,让她所有倚仗和希望全部破灭,两个继子与她决裂,更是成为压倒她生命之火的最后一击!
想到这些,刘据心头郁闷,气息堵在喉咙处无处释放,他一把拉过卫不疑紧紧拥住,“兄弟,从今以后,有本宫在,就有你!”
“谢……谢!”卫不疑终是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伏在他肩头再次放声大哭。
刘据陪着卫不疑,在平阳公主灵前坐了整整一晚。
两人也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刘据第一次了解到在父亲强大光环照耀下的孩子活得有多卑微,以及在后母面前如何的小心翼翼,其中不易,非亲身经历过,没人能体会。
而卫不疑也破天荒地知道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原来也和他一样左右为难,步履维艰!
“兄长,待母亲安歇后,我还想到前面干活去。”
卫不疑的话让刘据吃了一惊,看着他布满水泡的手苦笑道,“你想让它们变成老茧吗?”
卫不疑道,“这几天虽然很累,但是我却从未如此踏实。民夫们没有什么深厚家世,要求也很简单,一日三餐能吃饱就满足了,每日还有十铢钱拿,他们就高兴得不得了……”
“以前……总觉得父亲对我们兄弟严苛,如今看来……是我们不懂世事艰难!”
听他一番话,刘据大受感动,“不疑,你能有这些感悟,哥哥我心里好受多了。”说罢伸出手来,“你我兄弟同心,必能做成一番大事业!”
卫不疑眼中放光,伸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臣弟一定竭尽全力!”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还是非常难得的。
第二天天光一亮,平阳公主府前便挤满了前来吊唁的车舆马驾。
刘据一直期盼武帝老爹能亲自前来送送自己的姐姐,可是……从天明到日落,武帝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卫子夫得到消息,不顾阻拦跑了过来。
她虽然贵为皇后,到了平阳公主灵前,仍然按以前的规矩,对她以主仆之礼叩拜,吓得卫不疑和刘据赶紧把闲杂人等清除出现场。
卫子夫本来身体就虚弱,加之悲伤过度,在平阳公主灵前晕倒数次,在刘据的示意下,史良娣亲自把她搀扶到太子宫中歇息,不让她再到公主府里去了。
千呼万唤中,太常张昌满头大汗地带着十几个属僚跑到刘据面前汇报。
“殿下,臣查清楚了,按制,公主当葬茂陵,与大将军合墓!”
刘据差点想扇他两巴掌,可是看到他满脸的汗水,又把打人的冲动压了下来。
费了半天劲,就查出个这?
张昌见太子表情复杂,似乎不太认可他的结论,正瞪着眼睛等待太子的指示呢。
刘据摆摆手,“去办吧!”
“喏!”
张昌喜滋滋地带着手下人“办事”去了。
刘据心情极为复杂。
自己的母亲卫子夫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