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接连两天没有叫朝会,公孙贺坐不住了。
他会同九卿各部主官,给苏武定了十三条罪状,抄家灭族绰绰有余,就等太子临朝,上报审定治罪了。
可是关键时刻太子却不来了。
苏武多在大牢里呆一天,他头上审案不清的帽子就得多戴一天,如果尽快把苏武处理掉,他的压力也就没有了。
没办法,太子不来,他就只能去找了。
当他在博望苑里看到埋头抠木头的太子刘据时,心里本来还存有的一点畏惧之心瞬间消失不见。
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大字:玩物丧志!
“殿下,这是臣等议定的苏武之罪,请殿下过目!”
刘据没接,反而指了指案上一卷落满灰尘的书简,“丞相先看看它。”
公孙贺满腹狐疑,拿起书简打开一看,顿时呆住。
这正是苏武写的奏章,上面把三公九卿逐一贬斥一通,列举了数个案例辅证众官员无能怠职,其中与他有关的案例多达十几条,看得公孙贺冷汗淋漓。
“丞相,你的奏章和苏武的奏章都拿回去,重新议一遍,议出个结论报给本宫。”
公孙贺落荒而逃。
苏武的这份奏章,不亚于一记重磅炸弹。
如果苏武本章中写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给他定的那些罪名一条都不能成立。
什么咆哮朝堂,藐视上官,污辱诽谤之类的,在他的大雷面前,都是小菜菜。
公孙贺连夜把苏武本章中点到名的人叫到丞相府,商议对策。
来的人无一例外地傻眼了。
他们并不是害怕苏武如何,一个小小郎官再大本事,能翻出几朵浪花?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苏武背后的皇帝!
以武帝的性格,想处置谁,苏武的本章中只要有一条坐实,那就铁定跑不掉。
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苏武列举的事实没法反驳,都是真事!
奏章既然在太子手里,那就说明暂时没有送到皇帝那里,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压在太子那里。
为了保住禄位,甚至是头上那颗吃饭的家伙,朝廷大员们第一次取得了一致共识:与太子合作!
他不就是想重审河东贪墨案吗?那就重审!
他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至于苏武……如果不能抄家灭族,让他彻底失去话语权,那就算了吧!
大人不记小人过,被他骂两句,呸两口,打两巴掌,又少不了什么,何必认真?
至于面子……在生死面前,面子算个屁!
于是,三公九卿一众官员早早地来到博望苑门口,等待太子召见。
刘据在太子宫中慢悠悠地一直拖到日上三竿,才不紧不慢地来到博望苑。
“殿下!”
众官员齐刷刷鞠躬行礼。
刘据故作震惊状,“各位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如……去贤德殿吧!”
“不必不必!”
众人异口同声。
贤德殿是万万不能去的,这种事不宜公开啊!
公孙贺道,“殿下,臣等商议过了,苏武虽然行事鲁莽,举止唐突,但也都是性之所至,情有可原,臣等不计较他的过错了。”
刘据奇怪道,“不追究了?”
“不追究了!”
众官员纷纷表态。
“丞相,苏武当廷辱骂与你,还说什么让你辞官回乡,你不在意?”
公孙贺忙道,“老臣身为宰辅,岂能同一个小小郎官一般见识?”
“有气度!”刘据看向杜相,“他还吐你一脸口水,你也不追究?”
杜相道,“臣时常自省,苏武虽然狂放不法,但有些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臣不追究!”
“好风度!”他又看向商丘成,“打一巴掌也放过了?”
商丘成干笑道,“臣早已将此事忘记。”
“好记性!”刘据不住地点头,“众位既然有如此雅量,本宫就替苏武做一回主,那份本章……”
他顿了一下,包括公孙贺在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那紧张的小表情……
“本宫就当没看见!”
“谢殿下!”
众人扑扑通通跪了一地。
刘据把他们一一扶起,来到公孙贺面前问道,“河东一案……如何处置?”
公孙贺忙道,“全听殿下安排,殿下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好!”刘据猛地一拍手,“今日日落时分,请公孙丞相和众位大人再到这里来,本宫要夜审河东!”
夜审……?
面对所有人脸上的疑惑,刘据道,“此案牵涉甚众,公孙丞相不敢严审,本宫也不好轻下论断,那就只好另请一位敢审能审的人来审了。”
公孙贺奇道,“殿下要请何人来审?”
刘据道,“钟馗!”
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