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虏卫通往大同的官道越铺越长。
自江南周转,经行大同,来镇虏卫与草原人做买卖的苏商陈钺,第一次踏上这道路,整个人都惊呆了。
平坦笔直,重载的车辙不能压破,踩上去平硬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路啊。
陈钺拉住道旁一个正在整修道路的工匠问了:
“老伯,你们修缮这官道,是从哪里弄的材料?”
工匠谨慎的看了他一眼。
陈钺急忙解释着说了:
“老伯误会了,我不是草原探子,我家在苏州,做的是丝绸与毛皮的勾当,自南北走货,遇上阴雨天气,重车时常陷在官道上,旬日不得前行。”
“我看这官道,休说我这重车,再装上一倍,当也无事,若是我等回去的路上也修了此路,岂不是生意大好。”
工匠这才放松了警惕,笑着说了:
“好叫郎君知晓,这是俺们镇守总兵官大人弄出来的,叫沥青的东西。这路也难修的,还要混杂石子,碾平,过去整修官道,一日可修百米,放在这儿,那可就不行了。”
陈钺闻言明白过来,这东西是军中弄出来的东西,不知哪个巧匠手段,可惜这功劳被总兵官霸占了去,自己若是想要修路,又要走总兵官的路子啊。
商队继续向前,陈钺赶到镇虏卫屯堡的时候,天还大亮,比陈钺估算的时间,早了几个时辰。
数月不来镇虏卫,屯堡的变化让陈钺有些惊讶。
原本杂乱无序,臭烘烘的摊子铺面都没了,看守地盘的各处鞑靼头人跟奴仆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在入口外见了几个值守的明军,还有十几个挥舞着鞭子巡视摊子秩序的牧奴。
“这里是咱们大明的地儿了。”
自家的仆役阿三高兴的向陈钺说着。
陈钺心中也安稳下来,是大明的地儿,就有大明的律法,咱大明人身家性命就多了一层保障,随行的商队都高兴起来了。
不知是哪位将军出关,将这镇虏卫打下来了,只希望咱明军能长久保有这镇虏卫,让咱不再有性命操于虏人手中的战战兢兢。
很快把摊子在集市的一角铺开,随行的仆役伙计开始叫卖起来。
让陈钺惊讶的是,到了夜晚,竟然售卖出去不少,而且随着夜幕降临,周遭的摊位上都亮起了油灯。
北地也有这样的油灯了?
陈钺有些惊讶,江南是有燃这种油灯的,但是因为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都烧不起,北地穷困,大半人都用不起,没想到镇虏卫倒是出现了。
阿三手里拿着一个瓦罐,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过来,瓦罐上挂着的灯芯照亮了摊位,让陈钺的摊位也如同周遭摊位一般,亮了起来。
“这油灯多少钱,我把银子给你。”
陈钺要从裢撘里拿银子给阿三。
阿三连连摆手:
“爷,这也就十几个铜钱,不值钱,用不着银子。”
陈钺惊讶了:
“先不说这灯油,单单是瓦罐,怕是就值十个大字,怎么这灯油不要钱的吗?”
阿三嘿嘿笑着说了:
“这是咱们大同镇的边军售卖的,说是若不是边地的瓦罐贵,还能再卖的便宜些,灯油还真不值钱。”
“奥,对了,他们让我下回拿着瓦罐直接去买灯油,说价格更便宜。”
陈钺更惊讶了,他吩咐阿三跟仆役们看摊子,准备睡觉的帐篷用具,自顾自的去卖灯油的地方去了。
卖灯油的地方就在集市口,几个明军看着铺子,正帮着周遭有需要的人灌灯油,一辆装满瓦罐的马车收束好了,在一个明军的驱赶下,缓缓向集市外驶去。
陈钺游目四顾。
一个身穿将军常袍的少年坐在一边看热闹,旁边站着几个军士,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陈钺走近那少年,两个军士正要阻拦,却被那少年垂在一侧的手摆了摆,两个军士就自动退了开去。
令行禁止,是军中的精锐啊!
陈钺心中提起了警惕,虽然几个军士都在看地,但是陈钺却有种直觉,这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若是自己胆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这几个军士瞬间就能把自己拿下。
陈钺开口问了:
“这位军爷请了,天这么晚了,这一车瓦罐是往哪里运的?”
少年军官正是苏城,他随口说着:
“往大同左卫运的,那儿的军爷发现这油好用,跟老子这要了一车。”
陈钺闻言肃然起敬,这位是屯堡的戍守将军,那起码是个百户或者更高级别的,往日里不是自己这样的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
“怎么,你想要买灯油?”
苏城打量了一下陈钺说着。
陈钺连连点头:
“我家是苏州的,那儿的百姓大半用不起灯油,蜡烛也是有限的紧,若是能有这便宜的灯油,家家户户都能在夜里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