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之事大致定了下来。
散朝之后,楚珉回到乾清殿,草拟了任命诏书,心绪起伏。
楚琰少年心性,想要上战场建功立业,不难理解。只是……他突然站出来,去意决绝,又是怎么回事?
过了有两刻钟,有人通传,定王求见。
“准。”
楚琰进殿之后,行了礼,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这一个月,他往宫里跑的次数明显减少,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楚珉怎么会察觉不到。只是他不愿意多想,现下看他跪在地上不起来,才觉察出了问题。
往日他们相见,日头都落下了,看不清晰。此时仔细打量,才看出他面上的憔悴。
“臣弟是来请罪的。”楚琰开口道。
“你何罪之有,朕怎么不知道?”
“臣在殿前擅自请战,未与皇兄商量。”
“你想去我难道还会不让你去吗?祝深当了主帅,你留在北营暂代,以后记上功劳,不也一样。”
许是有些心虚愧疚,楚琰少了平时那份锐气,沉默半晌,道:“臣弟还想留在西北。”
楚珉被他这话打得猝不及防,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留在西北?朕怎么不知道你想得这么远?你想过我吗?”
同床共枕,自己却不知晓他究竟在想什么。
风从缝隙间灌进殿中,丝丝缕缕,凉得入骨。这个冬天,属实太冷了些。
“此番西北防务漏洞显现,此战胜了,也只是解决表面问题,臣弟希望为皇兄分忧。”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若换作从前,楚珉定会同意,甚至会主动给他这个机会。如今他们的关系,说不清也断不了,孩子都有了,楚琰却说要留在西北。
“你要去便去,打完仗就回来。寡人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能治好西北的人吗?”楚珉心里泛着说不出的酸楚,勉强压抑住情绪,面上堪堪保持住了一副冷静无波的样子。
“我……留在京城,也做不了多少事。再靠着皇兄加官进爵,说不过去了。”
楚珉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恼,也有些委屈,自己护着他,他还不领情。
“你就这么想去?我呢,还有——”殿中有其他人,楚珉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胃里一阵绞紧。他想问,孩子呢?这么一走了之,就为了不站在自己身后?
半晌,才听见跪着的人开口:“是。”
楚珉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般的决绝:“定王想去便去,寡人拦着有什么意思。”
“多谢皇兄成全。”
良久,皆是沉默。楚琰依旧跪着。案牍前,楚珉似是收拾好了心绪,批复着呈上来的奏折。
当日,诏书下到北营,楚琰被封为祝深身边的都督。王军启程。
十六日,王军抵达乌也城。
十八日,匈奴夜攻乌也城,不敌,撤。
二十四日,王军火袭匈奴营帐。
是日,定王率分支部队攻打匈奴营帐。匈奴王调动雁北军队抵抗。双方胶着在打马草原。
夜,祝深带主力攻打昭平城,城中匈奴不敌,雁北城易帜。
而后王军驰援打马草原,将匈奴一举击退。
等捷报传回京城,已是除夕。新帝大悦,封祝深为外姓侯,其余有功人等,厚赏。
都说新帝宠爱定王,此番却没有另外封赏,一笔带过,大概是要敲打定王。
一纸诏书下到昭平,让定王留守昭平城,监督整顿昭平、乌也的军备,交接匈奴的赔偿。其余一概未提。
定王就这样,留在了昭平,一待就是三年。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帝王无情。
西北两城的守备军被重新安排,都护府也换了批血,西北的商路慢慢繁荣起来。
两城的百姓几乎无人不知京里来的定王,白衣铁甲的将军,高大俊朗,只是不怎么笑,看起来冷冷的,将昭平和乌也打理得比之前的地方官都要好。
此处民风开放,有媒人上门说亲,被护卫拦了几次,也不死心,有一回刚好碰上楚琰回府,才听他回了一句:“本王已定终身,不必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