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楚琰照例到朝廷述职,报告北营的兵马情况和布防。北营和南营一并起着屏卫京城的作用,各设五军十二营。
南营是正统的武生,靠着武举和军功得职,北营却多了些世家子弟,不过主管北营的是祝深将军,也是战功赫赫,有他在,北营里的纨绔子弟倒也被管得服服帖帖。
楚琰任的正是五军之一的指挥使,在祝深手下做事,平日里多得他指点。
刚走出太和殿,就被一个太监拦住,说是太后召见,请王爷移步。
平日里楚琰也会到太后宫里请安,但却没有被召见过,毕竟不是亲母子,难免疏远一些,再者楚琰在军中任职,名义上一个月才回京两次,正常来说,太后都不会另外召见。
许是自己和楚珉的事情被她知晓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楚琰心里有所预料。
楚琰心里不是没有过愧疚,只是情爱太浓烈,把其他东西都淹没过去。
如果不是王氏当时把他领到景阳宫,一起照料,他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而今自己却和楚珉好上了,无论如何,都对不起王氏的抚养之情。
太后已经搬到了康宁宫,此处更加华贵肃穆,红墙朱瓦,青砖回廊,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气度。
进了殿中,太后正逗弄着怀里的小猫,她如今不过三十八岁,人生还有大半的路要走,却又仿佛把所有的路都走遍了。
楚琰行了礼,跪在地上,没听到起身的命令,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殿内点了安神香,烟雾从龙纹炉中飘逸而出,弥散开来,却并没有起到什么安神的作用。
两人一坐一跪,皆是心绪翻涌。
怀里的小猫“喵”了一声,是要到院里去玩的意思,琥珀似的眼睛撒娇似的望着主人。
王氏将手一松,小猫就从膝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仿佛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王氏才开口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本宫说的?”
“都是儿臣的错,母后要怪就都怪儿臣。”
“小琰,母后不曾亏待过你吧,阿珉对你更是没得说,你以为你在军中的职位哪来的?不都是他在安排。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威压却不容置疑。
楚琰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下头,再抬头,额间已经发红。
“母后的养育之恩,儿臣不敢或忘,是儿臣不孝不忠,觊觎皇兄。这辈子,我都会守着皇兄,绝不会有负于他。母后若要罚我,儿臣绝无怨言。”
王氏也看着他长大,从密探处知道他便是与楚珉有私情的人时,如遭雷击。
如今两人连孩子都有了,楚琰还每日悄悄进宫留宿,可见不是一厢情愿。
依王氏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楚珉绝不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必然是楚琰戳破了窗户纸。她有一瞬间恨过,恨楚琰把自己的儿子拖到了这个地步,恨楚珉终究不能安稳度过此生。但错已酿成,而今只能尽力弥补。
兄弟相交,此等宫廷禁忌传出去,这个天下哪里还能坐稳,更别提楚珉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日后遮掩起来都是难题。
王氏冷冷开口道:“你守着他?你拿什么守着他?你不过是个闲王,在北营里领了个职,真当自己是将军了,你不过是还需要他护着的狗崽子。”她从未对楚琰说过重话,此时也不得不狠下心来。
“我……”良久,楚琰说不出话,也实在无力反驳。
他不过十七岁,早被排除在王位继承人之外,无权无势,所有的不过一腔赤诚情意。但这种情意稍有不慎,便会让他们两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楚琰淹没,他一生总是在和这种无能为力抗争,无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穿着铁甲的少年将军恍惚又变成了在御书房角落听训的小孩。
半晌,他开口道:“母后,儿臣明白了。请母后再给我些时间,我不会让皇兄为难的。”
王氏太明白什么样的话能击中他,短短三两句话,几乎在他心上剜了一块肉,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他知道,母后想让他离开楚珉。但他真的做不到。
“一时的情爱,能撑得了多久?枉论你们这样。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见了母后的事,楚琰瞒了下来,他不想让楚珉烦心,只是不再日日跑回宫里。
转眼又过一个月,彻底入了冬。四境却不大太平。先是南缅国发难,而后北方匈奴扰边,都像是有备而来。
十二月十一日夜,加急军报送到北营,又一路递到宫里,没有停歇,是雁北城失守了。
雁北处在楚国和西匈奴的边界上,地理位置重要,西行的商路有很多都经过这个城市。
两日前,匈奴夜袭,里应外合,趁守卫薄弱,一举攻城,下一个目标便是甘泉城。
军机大臣被急召进宫议事。争议之处便是主将人选,年轻一辈的小将缺乏历练,新老不接。再加上门阀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