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向正吃到一半的森景唯久搭话,唯恐话音被风吹走,顺便用小腿碰了他两下手臂。
“嗯?”他咀嚼着芹菜,期待我的下文。
这仍然是个好天气的中午,我吃完午饭来楼顶散步,靠在供水塔的阴影中。现在我一周七天都能来这了,只有我和他俩人,简直就像密会。
“去食堂给我买个鸡腿吧。”
“哈?!”
我望着铁丝网分割的天,想象坐在地上的他惊讶脸,噗嗤一笑。因为我说了任谁都会惊讶的一句话。
“我说,去食堂帮我买个鸡腿。”
“为什么啊……”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在谋划着下一个行动。他抬头看我想得到什么回应,我却若无其事,好似刚才根本没说过那句话,他又继续进食了。然而,筷子夹住的花菜快进嘴时,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掉到了地上。
“喂!”
我手里稳稳当当抓着本来放在他膝上、轻轻扶着的饭盒。我有65%的把握,故技重施还一举成功,实在令人欣喜若狂。
“筑山同学,给我!没和你开玩笑。”
“啊?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
“不要摆出那么难看的脸色嘛,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
“……你自己不会去买吗?”
“是,我是可以去自己买,但是有个事实得让你明白。我午饭吃了个六分饱,这没什么,你吃那么津津有味,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就让我在一边看着?”
他被我一大通歪理绕得脑子宕机了,张口结舌。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去,我就把这些饭菜倒厕所里,趁热乎,赶紧的。”
“你……”
“只是帮同学跑个腿嘛,又不是不给钱,快去吧。”
“好吧……”
我以为还要再僵持一番,他妥协得实在太快了,他转头下了楼,直奔食堂。不一会儿就买来了,我看着楼下他小小的身影,之前猜测他会直接溜回教室的担心都消散了,同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这么容易使唤啊。
“给你。”
他刚到目的地,坐到原来的位置,大口换气。我如约把饭盒还给他,此时饭菜说什么都凉了,但他只是大口往嘴里塞着。还好盒饭里不会有汤,如果森景唯久准备了一碗鲜汤,我会忍不住故意把汤打翻,弄脏他的白衬衫,要么更过分地直接从他头顶浇上去,然后借口换新衣服把白衬衫从他身上剥下来,逼他吸啜浸泡在汤汁里的纤维部分。可不能浪费食物。
我端详着手里用塑料袋装着的鸡腿,嗅到油腻的气味,负面信息从回忆的筛管中流出,顿时没了胃口。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可是不能浪费食物。
“喂。”
他现在懒得搭理我。正该如此。
“我不想吃了,这个,味道怪怪的,你吃吧。可别浪费了。”也没问过他的意见,我撇开塑料袋让鸡腿落到他饭盒里。“我都没吃,钱就不用付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面无表情,打算把我当空气,我也觉得无趣,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要说我的天性,能让我不假思索说出的答案,应该就是爱捉弄人。拿别人的无心来打趣、说夸张至极的玩笑话,不知不觉就那么做了,且多半是言语上的,肢体上的较少。这是隐约感觉到有条过火的线横在上方,下意识控制所导致,仍然避免不了偶尔会跨界。
但我切实从中感到了快乐,究其原因,却有些难以回答。我的家庭还算健全,我没有受到冷落,没必要特意博人眼球,那难道是我对生活怏怏不平因此发泄在别人身上吗?说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孤独、肉欲、焦虑、忧郁、虚无,现代病我一个不缺,我不比别人更幸运,也没有比别人更幸福,那些更少数派的地区,我鞭长莫及。人类活在互相影响的社会中,就要抱有伤害别人的觉悟,我企图探索客观这条道路,最终失败。
因为发生了体育课的那件事,放学后我想错开回家时间,去阅览室打发最后一点余暇。
阅览室保留着我第一次见它的模样,门口有两盆进门是杂志架,低矮的图书柜靠墙,中间是普通双面书架。我从前台的杂志架随便抽出一本文学定位的杂志,坐到阅读区。
文学阅读是最不计较时间成本的低廉娱乐活动,急于挖出价值连城财宝的读者必然会丧失耐心,更何况有无价值极其主观,然而也不乏用它来装点门面心怀不轨的酸腐人士。我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数次挥霍青春,广撒网,偶有所得。这次很幸运,里面刊载的一个中篇小说拨动了我的心弦。
小说以涡虫为主题,描述男主人公追随女主人公、把残缺不堪的身体献给科学、让真挚的爱情永存于灵魂的故事。一次次进行有关涡虫的实验,在身体变化处转折,最后的性交像完成献祭,将故事推向高潮,迎来戛然而止的结尾。里面直达想象界的男女关系不啻官能小说,闪烁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