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 有了宠物,还得有不驯的猛兽,尽管在“人”看来皆是畜牲,但在宠物的眼里,猛兽有诸多不同。树立对立的思考很自然,于是作家又顺便设想了一个轻世傲物的角色,嬉笑怒骂,活脱脱戏剧里的小丑。世上都是公主配王子,美女配傻瓜,癞蛤蟆吃天鹅肉,让小丑充当背景,衬托庸人,多么奢侈多么浪费笔力的一件事。今天黑猫却没来到作家的桌前,仅仅隔了一天,作家就感到寂寞难耐,渴望毛茸茸的触感。不仅仅是因为肉体接触。
我写完结尾,合上笔记本,去操场敷衍下一节体育课。对运动,我不讨厌也不擅长。体育课多的是集体活动,我一般都找腹痛月经等借口躲掉,给老师留下病弱的印象。这次安排了和C班的男女拔河,我跟着跑两圈热身后,假装去上厕所,回来就一直在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边上远远站着。本想找个坐的位置,却发现已经被休息的同学坐了。
我突然意识到有一条缝裂开长成空隙,意义不断流失掉进空隙,我忘记带什么书来看了,干站着很无聊,不如回教室。可又怕遇到巡视的老师,只好杵着发呆。倚在铁丝网上,就这么仰望碧蓝如洗的天也不错,体感浮云的流速,等待轻柔的风。
不一会儿,就像是物极必反,轻松闲适的心情蒙上一层阴翳。我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人群中,迅速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一遍,寻找他的身影,却没找到。跑步的、仰卧起坐的、拔河的、打球的,我又从头开始再数一遍。他凭空出现了,在一棵树下,正和别人闲谈。我把视线钉在那里,含着隐约的无望的期盼,因为无望,不如说是幻想。
但是视线交错了,尽管只有一秒,我迅速把视线收回来,假装津津有味地品鉴浮云。以往的体育课也有类似的把戏,就像望梅止渴,越望越口舌生津,反而不渴了,我吞下口水,味蕾留有奇怪的味道。
我看着他往这边走来,他心里想着一个可笑滑稽的形象,脸上满是盈盈笑意,我不禁把那个不可捕捉的形象和我关联到一起,然后我等着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形象打碎,再羞辱他一番。可他只是走了过去,他和朋友聊了下一个笑话,交换从别处收集来的信息,从一个笑的峰跌到一个笑的谷,再攀上另一个笑的峰,我明白,他们的谈笑机械又混乱,夹七夹八,为了笑而笑,像是在给谁展示一样。给谁展示?给我吗?我有幸成为你渺小而傲慢的自我的投射,不然你就不能证明。可他只是平凡地走了过去,和朋友在体育课的操场上散步。
本该如此,他却走了过来,他的身边没有朋友,就像我真是那个唯一的观众和舞台搭档,我们轮番上场,互相欣赏。似乎又不是这样,他似笑非笑,但是美貌胜过了虚伪,让他笑得很自然,与我有关。我摸摸脸上,自觉自己并没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也许是我过于关注己身。
我率先向朱鹭辉叶搭话:“你在做什么?”一个废物问题,尸位素餐、酒囊饭袋的经典问题,它白白占用人的时间,没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效用。但是它的无用又有了用,他听我问的这个没来由问题,笑了:“当然是在上课。”
“哦,但我没在上课。”
“是吗?那你在干嘛?在看我?”
我心里升起一股厌恶的情感来,这不是由于他嬉皮笑脸的言语太自大,是我发现这并非其人。
“你白天也会出现啊。”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白天也会来,我以为阴沟里的老鼠不敢晒太阳。”
“没有人不喜欢光吧。”
他像是在和我宣战,故作高深地说,摆出架子,抱起双臂,缓缓点头。
“随便你了,这又不是我能管的。走了。”
我能做的只有见招拆招。我不快地离开了篮球场外,现在只想进入圈子里,扮演另一角色。
“别走。”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遏止我的脚步。
“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我用另一只手把他抓我的那只手拨开,他却意料外地使劲。
“白天,白天就不能见你么?”
“最好不要出现吧。”会扰乱我的正常生活。
他委屈地低下头,可怜巴巴的。
“我就没法替代他吗?”
“干嘛啊,又不是我强迫你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我有点烦躁了,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有点担心别人会往这边看,尤其是喜欢管东管西的同学。
“我听说体育仓库没有人……”
“宝宝,平时少看点奇怪的小说。我又没有钥匙。”
“呜呜……好吧……”
他看我又要抽身离开,又想抓住我的手,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还好我迅速躲开,他扑了个空。
“你别走……”
“下次,下次,这次就先算了。”
“下次一定哦。”
我嗯嗯啊啊地敷衍,像在哄幼儿园上学的小朋友,自己又像是才和女友借完钱就想无情走人的人渣男友,这样的形象,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