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拾玖
漱玉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道:「已经全开的樱花是不适合的,最好是挑选开了大半的樱花。」
裴梦瑶不以为然地道:「下次把整棵树的樱花也摘下来,让王妃好好挑选。」
漱玉失笑道:「殿下,这可是花间喝道,煮鹤焚琴之举。」
裴梦瑶吐了吐舌头,笑道:「为博王妃一笑,有何不可?」
画堂春日垂珠箔,花枝临水复临堤,漱玉宝髻堆鸦,轻颦轻笑,他扭头不理会裴梦瑶,却也掩不住唇边的笑意。
裴梦瑶正要伸手到碟子里,漱玉忙握着他的手,轻嗔道:「不是这样吃的。」
漱玉以玉箸夹起几朵盐渍樱花,放到其中一个茶碗里,然後拿起系着红穗的玉壶,把温水倾倒在茶碗里。蜷缩的樱花逐渐展开花瓣,露芽初破云腴细,宛如亲眼目睹花开一瞬。
他又以玉箸轻轻搅动温水,洗去樱花表面的盐粒,这才夹起几朵樱花,放到第二个茶碗里。
之後漱玉提起另一个玉壶,把较热的温水倾到茶碗里,再加了一点蜂蜜。香尘碎玉,粉涛翻雪,温水渐渐被盐渍樱花染成湘妃红,色泽格外靡丽。
海棠丽烟径,嫩梢万点胭脂,销金软榻情柔,漱玉低萦鬓,绀云垂,钗凤半横,红酥手烹茶试水,粉雪透玉碗,芳姿偏婉娈。
终於,漱玉捧碗纤纤春笋瘦,浅笑道:「请殿下尝尝。」
裴梦瑶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樱汤,赞赏道:「殷勤春露,馀甘齿颊,甜得刚刚好。」
「妾身知道殿下嗜甜,特意在樱汤里添了蜂蜜。」
裴梦瑶轻吻漱玉的唇瓣,吻里洋溢着樱花馡馥,他笑道:「王妃果然是孤的贤内助。」
漱玉腻脸羞红欲透,一弯月样黛眉低,只是躲在裴梦瑶的怀里,他听到裴梦瑶拉响摇铃唤来小优,吩咐道:「把孤的箜篌拿过来。」
二人刚刚喝完樱汤,小优便把箜篌捧过来了,漱玉原以为裴梦瑶的箜篌想必是精雕细琢,镶金缀玉,不料只是一把平凡至极的凤首箜篌,模样却跟他在蕊珠阁里看过的有点不一样。
裴梦瑶似乎看穿了漱玉的想法,笑道:「应该是为了适应中原的乐曲,中原的箜篌比蒲甘的箜篌要大一点,弦线也是稍微幼细。」
他把箜篌靠在肩膀上,颇有兴致地弹奏了几曲,纤指飞翻金凤语,嗜囋如敲玉佩,清冷似滴香泉。?
漱玉不太懂得箜篌,只是听过蕊珠阁的男妓弹奏而已,但也听得出裴梦瑶的指法极为灵活,缺了一根食指只是使他弹不出几个音节,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春雨渐渐细如尘,楼外柳丝黄湿,嫩於金色软於丝,昼长闲堕梨花片。风吹绣帘斜,透窗寒纱碧,漱玉一身罗裙香暖金泥凤,檀口轻启,鸾咽姹唱圆无节。
一曲刚罢,裴梦瑶便放下箜篌,笑着摇头道:「杨花哪里好,就算是随郎黏住,只要风大了一点,那就成了随流水逝,委於芳尘。」
漱玉轻罗团扇掩微羞,转而问道:「请问殿下是在哪里学会箜篌的?」?
裴梦瑶抚摸着箜篌上的凤首,悠悠地道:「这凤首箜篌是蒲甘的一个朋友送给孤的,那时候孤奉旨前往当地进行和谈,难得抽空跟当地人学习擎箜篌,箜篌的音律技巧跟中原的丝竹很不一样,非常有趣,可惜孤当时俗务缠身,只学到一点皮毛。」
漱玉闷闷地问道:「那朋友是个女人吗?」
「孤的王妃长大了,现在还学会吃醋呢。」裴梦瑶笑眯眯地捏了捏漱玉的鼻尖,倒也没有作出否认。
漱玉挽着裴梦瑶的手臂,噘着嘴不说话。
裴梦瑶抚摸着漱玉的秀发,佯作苦恼地问道:「孤要怎麽做,王妃才会高兴?」
一树湘桃飞茜雪,香润柳枝湿,漱玉慵整落钗金翡翠,他吻着裴梦瑶的喉结,含含糊糊地道:「除非……殿下教会妾身擎箜篌。」
「这有何难?」裴梦瑶秀眉轻颦道:「只是,孤最近未必有空,劳烦王妃等一等了。」
漱玉笑拖娇眼慢,罗袖笼花面,腻声道:「殿下可不许忘了。」
「孤向来一言九鼎,王妃大可放心。」
大约是因为提起异地风情,裴梦瑶的双手捧着漱玉的脸颊,笑着问道:「王妃最想到哪里游玩?」
漱玉想起裴梦瑶如此交游广阔,自己却是个什麽也不懂的土包子,便闷闷地摇头道:「妾身这辈子什麽地方也没有去过,什麽也不知道。」
裴梦瑶把漱玉拥入怀中,感叹道:「孤真想把你带到朱罗,朱罗女子的纱丽极为美丽飘逸,像群花春正娇。若是你穿着纱丽,一定会美极了,宛如日边月下之妖娆,雪里霜中之艳冶 。」
得到裴梦瑶的赞美,漱玉的心情才稍微好点。他眼珠一转,敛起罗袖,摘下天青釉倭角八棱棒槌瓷瓶里的一束西府海棠。
海棠馨香艳冶,翠红交映,漱玉吟唱道:「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问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