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的仇雠。”凌萧道。
沈青阮又微微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是觊觎他身前的那个位子。”
第250章
抽丝剥茧
凌萧一怔,这才发现他又把事情想窄了。
“没错。”他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脑中实在太乱了。
“那这样说来,幕后主使就应该是几位皇子之一。陛下子嗣甚丰,业已成年的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甚至渐渐长成的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细细算来,竟是谁都有可能……”
“还远不止此。”沈青阮道,“皇子夺嫡只是最直接的一个可能性。然觊觎皇位,企图动摇我国之根本的,还大有人在。譬如朝中怀有不臣之心之辈,亦或是虎视眈眈的邻国……”
“你是说,索伦……”
“当然,这也是可能性之一。”沈青阮点头,“虽然我觉得并不像。”
凌萧也点了点头:“的确,按照索伦的一惯作风,举兵犯境才更像是他们会做的事。”
沈青阮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事证据过少,单靠猜是猜不出头绪的。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抱山居的案子。”
闻言,凌萧也心下一凛,道:“这么说来,弛虞雍当真不是凶手?”
沈青阮嗤笑一声:“他当然不是凶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刚有人想整垮弛虞氏,弛虞雍就杀了个人,被杀的对象又刚巧是纪府大公子的心上人……”
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住了。
凌萧却未察觉异常,闻言也轻轻叹了一声,道:“是啊,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我本该有所察觉的……可是这样一来,凶手就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不管凶手是谁,都不能让弛虞雍背了这个黑锅。”沈青阮道。
听他说到这儿,凌萧又有些不解:“纪麟当时既然没能杀了弛虞雍,弛虞雍后来也被官府控制了起来,那么那些人的计策也就算是失败了。”
“此事左不过就是纪麟与弛虞雍的个人恩怨,弛虞雍被判了斩刑,此事也就算是了了。纪麟就算再恨,已经一命抵一命,他也不至于将此事算到整个弛虞氏的头上,更不会牵连到太子。大不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既如此,你又为何如此关心弛虞雍的死活,为他日夜奔波呢?”
闻言,沈青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禁摇头失笑。
“我哪里是关心那个二世祖的死活?”他道,“弛虞雍何时死,怎么死,都与我没有半分相干。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因为是抱山居一案的凶手而被处死。”
凌萧不解地皱起了眉。
沈青阮见状似是有些意外,他轻轻拧了拧眉心,随口调笑道:“看来世子这一阵过得真是舒坦,先前在京中的缜密与警觉都快丢得一干二净了。想来,若是以前,世子定不会提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凌萧被他一通奚落,倒没觉得如以前那般挂不住,反而又多了些亲切感,心中莫名有些窃喜。
沈青阮见他不像之前那般一说就恼,倒是有些惊讶。
但他没再做玩笑,而是认真解释道:“此事世子乃是局外人,自是看得清楚。可你有否站在纪公子的角度想过?”
“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心爱之人惨死在他面前,那种冲击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弛虞雍当时就一丝不挂地躺在贺姑娘旁边,他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如若不能以确凿的证据证明弛虞雍的清白,那么无论弛虞雍是否秋后问斩,纪麟与弛虞氏都算是结下了死仇。”
“而纪麟是纪府的长子嫡子,之后要继承纪大将军的衣钵。如若在他和弛虞氏之间埋下这个恶因,那背后那股势力便可以轻易利用他,随时结下又一个你我不愿看到的恶果。”
“如此冤冤相报,便是生生不息了……”
凌萧忽然发现,他这人一旦解释起什么来,便会条分缕析,面面俱到。
尤其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更是事无巨细,似乎生怕遗漏了哪个细节,让对方有所误解。
这一点他与他截然不同。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也不耐烦旁人啰嗦。能用一个词了结的谈话,绝不会扩充到一个句子。
但奇异的是,他从来不会觉得沈青阮言语冗长。正相反,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一点点将事情剖析分解。一缕缕,一层层,抽丝剥茧,让真相缓缓浮出水面。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总是难得得平静。思维也能在他低沉的声线中得到发散与蔓延,往往在不经意间激发灵感,忽然意识到此前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便如此刻,沈青阮虽然一如既往,逻辑无懈可击,言语滴水不漏,但他还是透过这些词汇编织的大网,捕捉到了背后深藏的东西。
“其实何必说得这么复杂?”他忽而一笑,“简而言之,你只是不愿纪麟年纪轻轻就背负一身仇恨,无辜被卷入党争的旋涡之中,被他人利用,白白成了牺牲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