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
“世子终于问到重点了。”沈青阮微微一笑,可笑意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一月前我离京南下,途径溯陵,便在此处留宿。可谁知,第二日就出了抱山居一案。”
“我原不想节外生枝,打算即日便离开,可还没走到镇西口,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弛虞府门前赶。”
“仔细一看,打首的竟然是纪公子和世子你。我觉得奇怪,就细细打听了事件始末,这才发觉此事不简单。”
“此事不简单?”凌萧一直怔怔地看着他,听到此处才反问一句。
闻言,沈青阮似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道:“难道这么些日子以来,世子从未觉得此事蹊跷吗?”
“我自是觉得此事蹊跷,可是……”凌萧忽然停住了,那种已经出现过两次的,莫名的异样感又一次袭上心头。
“纪大公子与弛虞府的纨绔当街发生冲突。紧接着,纪大公子的心爱之人被人残忍虐杀,凶徒弛虞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场擒获。纪大公子怒气冲天,当即要杀之以泄愤。”
“呵……”沈青阮微微一笑,“世子,这一切听着不觉得耳熟吗?”
他越说,凌萧心中的惊疑越甚。直到听他说到最后一句,他心中波澜迭起,一个答案哽在喉头,已经呼之欲出。
沈青阮继续道:“若不是阴差阳错,纪麟未能将弛虞雍就地正法,那如今的局面便是一年前京城段氏一案的重演。弛虞雍便如当年的赵扶,而纪麟,便是第二个段锦澜。”一语惊醒梦中人。
直到此刻,先前的种种疑窦,种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方才在监牢里,你才会说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凌萧道。
“嗯?”沈青阮略一沉吟,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点点头,“弛虞斛此人深得他太子表兄的真传,为人处世与他如出一辙。他是局内人,弛虞雍的案子一出,再联想起年前京中的段氏一案,他不可能没有警觉。更有甚者,当年段氏的案子一出,他就已经有了危机感,对今日这个局面早有预料。”
“出于这个考量,我猜测他一早就给京中递了消息。而照事情的发展看来,他显然还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答复。”
“所以,方才在牢中,你故意说案件发生已经这么久了,是在刻意引导他。”凌萧道。
“没错。”沈青阮道,“若他的确已经有了警觉,且与京中取得了联系,那他的潜意识就会认同我这句话。当时他心乱如麻,又被我一语戳中痛点,根本无暇考量其它。如果没有,那他最多也不过是觉得我的话奇怪而已,并无伤大雅。”
又是无懈可击的逻辑,凌萧再一次在心中叹服。
“可是……”他又疑惑道,“太子如何会轻易放弃弛虞斛呢?”
“弛虞氏虽说人丁众多,但只有弛虞斛和弛虞雍才是温相长女所生的嫡子,与太子有亲缘关系。即便太子不愿使力,温氏也必不会袖手旁观。”
“加之弛虞斛为人持重,城府颇深,经过多少年的熏陶培养,才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沦为弃子?”
见他面露疑惑,沈青阮却轻轻笑了。
“世子旁观者清,却不知弛虞斛身在局中,内心经受着何等煎熬。他虽然面上不显,但一个人身处暗无天日的牢狱,天生就会生出几分颓唐心思。再加上后援迟迟不至,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这些细碎心思便如毒牙一般长在他的心里,外人不提还好,一旦被人血淋淋地拔出,那便是大厦将倾的崩溃。”
“届时我再从旁挑唆,有意将事情说成无可转圜的绝境。一道道威压下来,便是城府再深如弛虞斛,也会禁不住心生疑虑。”
“而疑虑便是人心的毒草,一旦发芽,便再也无法遏制。他这根顶梁柱一旦摇晃起来,弛虞雍这等胆小怕事的货色为了保命,自然是丢盔弃甲。大旗都要倒了,难道还指望他忠贞不渝,誓死守国门吗?”
又是那股子熟悉的冷嘲热讽的劲儿,薄唇一启,就再无情面可言。
可原本失于刻薄的言语,却偏偏配上了这样一张脸。
被他冷冷地注视着,淡漠地攻讦着,任何人都会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只觉得多说一句都是天大的罪过,便是稍有不服,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凌萧静静地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那样得运筹帷幄,明亮的双目因为过人的智慧而染上一层柔润的光泽。忽然,一种浓烈的亲切感将他包围了起来。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惶惑不安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安定。
“当年段氏一案……”沈青阮还在继续,“虽未言明,却是让太子背了黑锅。当时就有人觉得不对,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了印证。这些人连作案的手法都懒得换。看来,还真是胸有成竹啊。”
“这些人究竟是谁?”凌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问完才意识到,他便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