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修剪雪茄时多少有点漫不经心,剪坏了两根,烟叶从损毁的破口散到白纸面。
小小的失利已经无法触动他重如山岳的心理。
总有人说,成熟的男人要学会自我排解,到如今,能身体力行懂得这句话的人仍然稀少,那些活到老安详愉快死去的成功人士也许占了其中的大部分。
而另外的小部分,就像马修?赛斯这样的罕见群体,受到不能排解的挫折,再怎么排解也只是假装一种态度来安慰自己。
为此,他成为良好的社会人。
礼服白衫,披风,荣耀加身的奖章,马修对于体面一词的理解,比普通群众更严苛。
维持住极端的心灵有且只有一种形式,那就是走向反面的极端,然后在独自的良心中达到诡异的平衡。
伯爵悠悠闲闲地端起一杯速冲热茶靠在唇边细饮,空余的手收拾好剪坏的雪茄,外面传来马匹洗刷时的打响鼻声,正值天光初青。
两点钟起床办公,到凌晨四点休息抽根雪茄,不过是马修的正常的作息表罢了。
他从桌角拣起镶嵌宝石的干净白手套,一边戴在手上,一边思考着还算有趣的问题:
——今天,需要戴哪几张面具呢?
群山环绕的城池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险恶的地形以易守难攻出名,然而就在前几天,一队人数稀少的急行军却如饿虎扑食,未经修整就将此处拿下。
丛林掩映,山坡上,丹尼尔蓝眼缓缓扫过,确认这支军队挂在城头的旗帜。
中间一面是白阳飞金底,血红十字交叉,意味着光明教廷协助军。
左右还各有两面,蓝白花环的素旗是沃伦王室,另一面是红狮鹫头,沃伦皇家骑士团。
按照伯爵此前所言,这就是他带领的先锋军。
呆呆的羊还站在树底下,仰头望着丹尼尔。
丹尼尔跳下树看他,神情微妙地变得复杂,历时一个半月逃亡,完成交接本应使他心神放松,却更加令他感到自身的虚弱渺小。
说到底,个体的力量如果没有达到羊这样的水平,不可能在这场大陆战争中有一星半点的话语权。
他一个牧鹿人只能做和平时期的粉饰,在战争来临之际,密森倾倒,沃伦颠覆,光明联盟有着光明教廷这尊庞然巨物和来势汹汹的黑暗联盟对峙,起码需要阿列克谢这样的身份等级,才能参与其中。
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能对着羊表示出来,丹尼尔摸摸羊耳边翘起的墨毛,安抚他。
“在这里等我,待会儿见到外人,不要害怕。”
他走了。
半小时后,林中从坡下走上来一支五人小队,全都是精锐骑士盔甲武装,披戴红狮鹫头披风,其中几人提着一个木板钉成的箱子,丹尼尔在他们前头领路。
羊还站在原地的树底,斑驳的光斑穿过叶间隙,投射下一层金色纱雾,俏皮地流动在将夜般墨沉沉的发梢。
墨发墨眸,墨纹薄翅的纤细人儿静静站在那里,好像人间流传的一个无法描摹的神话。
木箱搁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响,几个骑士打开了箱盖,空箱里垫着折叠了几次的软毯。
“忍一忍,你已经安全了…”丹尼尔上去揽住羊的肩膀,埋首在淡香墨发丝里,不让泪水打转的眼眶被发现,他呢喃,“我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
丹尼尔穿过膝盖抱起羊,把羊放进那个大箱子里。
周围的骑士过来将箱盖合上,提着箱子返回营地,丹尼尔一路跟在后头,并不露出身形。
密森传递给光明教廷的交接必须是隐秘的,在这之后,无主兵器的传说将会从大陆上消失,更改成另一种名姓。
“我听说,你已经成功收服了他。”
伯爵穿戴的骑士服繁复精美,和煦的微笑暗含威严,貌似不经意地问起丹尼尔。
丹尼尔也重新拾掇了一番,天蓝色发丝梳在耳后垂下蝎尾辫,他最近的行动都不能太显眼,默默跟着伯爵的军队或许已经是个够好的选择。
“没有,”丹尼尔神情有点恍惚,“你不用试探我,没有就是没有。”
啊,这样坦诚反倒更引起怀疑了。伯爵不动声色。
“一路上辛苦你了,我会向教廷原原本本地陈述你的功劳。”
“我怎么敢要求?昔日强大的密森寄人篱下,谁都会在心里嘲笑几句吧?”丹尼尔讽刺。
伯爵貌似宽慰,却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那不是你们的错…倒是那个兵器,没想到居然是个活人,途中没有失控给你造成麻烦吧?”
丹尼尔顿住,他觉得羊受到了冒犯。
第一反应是生气,但碍于合作关系,他忍住了;如若不是昨晚和伯爵协商得出了较好的结果,以他的直白肯定是一句回骂。
现在他只是声音稍冷了些:“赛斯伯爵,我认同你对于羊的处理方式,但也建议你大可不必侮辱他,他不是兵器,是个活生生的、美丽、强大、不过短暂受了伤的精灵,他永远